第二天,在清晨的微光中,我早早地开始了我的任务。那是一本需要在上课前交给老师的作业本,然而,我并不是在独立完成它,而是在复制张超凡的答案。
  
  
  自从我进入这个学校,张超凡的作业本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他的字迹虽然不如我工整,但每次他都能得到满分,而我,只需稍作修改,也能得到相同的待遇。张超凡,一个充满优点的人,他的身材魁梧,他的学习成绩优异,让我又可以毫无顾忌地借鉴他的作业。然而,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他也有他的不足。他口吃,这个困扰让他痛苦不堪。他曾尝试各种治疗方法,但都无济于事。每当他在课堂上艰难地回答问题时,我们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物理老师总是耐心地等待他,给他足够的时间,然后微笑着继续点名。
  
  
  张超凡因为口吃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需要在电话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他总是需要频繁地购买电话卡,现在他的电话卡已经堆积如山,厚度堪比啤酒瓶。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抄作业时,周舟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她背著书包,手提着一个塑料袋。
  
  
  “你吓死我了。”我抱怨道。
  
  
  “你做什呢?这心虚。”周舟笑着问道。
  
  
  “没什,就是抄抄作业。”我坦然道。
  
  
  “哦,那你抄吧。你吃早餐了吗?”周舟关心地问道。
  
  
  “没有,来不及了。”我翻看着张超凡的作业本,还有一页多没有抄完。
  
  
  “你的敬业精神真是难得一见。”周舟这样评价我。
  
  
  “其实,我也只是每个星期才这努力一次。”我不好意思的回应道
  
  
  “好了,不打扰你了,这份早餐你拿去吃吧。”周舟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
  
  
  “别,我都吃了你吃什?”我有些惊讶。
  
  
  “谁说全要给你吃了?”
  
  
  周舟笑着打开塑料袋,拿出一个鸡蛋,“剩下的给你,我走了。”
  
  
  说完,她拿着鸡蛋去了另一间教室。当周舟走进那间教室后,我打开塑料袋,发现面还有一个鸡蛋,一块蛋糕和一袋酸奶。
  
  
  我合上张超凡的作业本,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虽然抄作业可以得高分,但也要适时地得一些低分,这样才能真正提高自己的能力。而且,如果张超凡一直给我抄作业,那我又怎能超越他呢?于是,我剥开了鸡蛋,将热乎乎的蛋清送进嘴。
  
  
  上课前,我把作业交给了课代表,然后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从后门溜了出去。我跑到周舟所在的教室,悄悄地趴在后门看她上课。周舟坐在第二排,身体笔直地记录着笔记,旁边坐着的是沈丽。她们两人是这个课堂上为数不多没有趴在桌上的学生之一。
  
  
  走出教学楼,我悠闲地在校园漫步。早晨的阳光透过嫩绿的柳条洒在路上,环卫工人已经清扫完校园的垃圾准备收工,而一些迟到的学生则手忙脚乱地向教学楼跑去。泥土中冒出点点新绿,三月的校园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回到宿舍,我看到杨阳正躺在床上,手捧著一本《海子诗集》。书的封面上印着海子的一张一寸免冠照片,他戴着眼镜,胡茬未刮。杨阳昨晚已经抄完了作业,所以她不需要早起。
  
  
  看到我回来,他问:“作业抄完了吗?”
  
  
  “抄了一半就交了,路上碰到了周舟,就懒得再抄了。”我如实回答。
  
  
  “你现在可是有点儿心花怒放了。”
  
  
  “没有,仅仅是含苞待放,还没到盛开的季节。”“看来你现在心情不错啊。”杨阳笑着说。
  
  
  。”
  
  
  “那你施点儿肥,加速它的茁壮成长。庄稼一只花,全靠粪当家嘛。”
  
  
  “还是让它在阳光普照中自由成长吧,你也知道,一年收三回的米叫箕米,没有泰国香米好吃;最甜的西瓜是不加催熟剂的。”
  
  
  “它要是不开花怎办呀!”
  
  
  “那就是无花果,一样可以结出甜美的果实。”
  
  
  “等收获的时候,你把品尝过的滋味告诉我,我也好知道是甜是酸。”
  
  
  “没问题,我估计是酸甜儿。”我问杨阳,“还有书吗,给我一本看?”
  
  
  杨阳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徐志摩的诗集给我。我一翻,正好翻到《再别康桥》那页:轻轻地我来了,正如我悄悄地走,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念完后说:“这首诗描写的是小偷潜入一个生活困难的家庭时的所见、所闻、所感。”
  
  
  杨阳一琢磨,说:“还真有点儿这意思。”
  
  
  我说:“诗人不是小偷就是流氓,要不怎管他们叫‘湿人’呢!”
  
  
  “是不是有恋母癖呀,怎把什都能当rf呀!”
  
  
  “他都把什当作rf了?”
  
  
  “月亮。”
  
  
  “月亮又圆又亮,rf也又圆又白,挺合适的”
  
  
  “可是女人有两个rf,而月亮只有一个!”
  
  
  “这是诗人寄托了他的美好梦想,他渴望世界有两个月亮驱散黑暗,给人类带来光明。”
  
  
  “我前两天听说在丹麦北部某山村发现一个长著三个rf的女人。”
  
  
  “那可以把她比喻作太阳了。”
  
  
  我问杨阳为什看这多诗集,他用两个字做出简明扼要的回答:空虚。
  
  
  杨阳所说的空虚也时常在我的体内产生,它像一层无法驱散的乌云,积压在我的心头,久久不愿离去。
  
  
  我和杨阳终于挨到午饭时间。在我想是和杨阳一起去食堂吃,还是去找周舟吃饭的时候,杨阳主动提出请我去食堂吃小炒,回报我昨日请他喝啤酒之恩。其实,我昨天的主要目的是和周舟一起吃饭,只是正好撞见杨阳去买烟而已。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大批学生背著书包,教授夹着讲义纷纷涌入食堂。一时间,空座位被书包、作业本、钢笔和手纸等物品占据,座位变得供不应求。教授们为了能在食堂找到一席之地,避免成为唯一站着吃饭的人,常常提前几分钟下课。然而,教授们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如果一个教授提前2分钟下课,第二个教授就会提前3分钟,第三个教授则不得不提前4分钟。甚至有一次,一位教授在上课不久后就对学生说:“我们的课程就讲到这,下课!大家早点去吃饭。”学生们听后欢呼雀跃。然而,不知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教学处得知此事后,扣除了这位教授当天的伙食补助——20元钱。尽管学校不敢重罚,因为这位教授是中科院院士,为学校增光添彩,但此事也引起了其他老师的警觉。如今,每当有老师提前下课,他们都会叮嘱学生:“我们下课了,你们出去时小声点,如果这次没被教学处听到,下次我们还提前下课。”这班学生欣喜若狂,正当他们悄悄地打开教室的门,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却发现其他教室的学生已经在静静地撤离,蹑手蹑脚地赶往食堂。下课后,老师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学生们纠缠着答疑了,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
  
  
  然而,学生们最大的困扰仍然是到了食堂却没有座位。这一切努力,仅仅是为了能坐下来吃一顿简单的午餐。在大学的校园,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竟然成了师生们共同追求的目标,这让我深感意外。我父亲经常批评我,说我年纪这大了,却还没有树立崇高的理想。这不禁让我思考,什是真正的理想?是追求物质的满足,还是精神的富足?
  
  
  我和杨阳即将吃完午饭时,周舟挤进了熙熙攘攘的食堂。
  
  
  我站起身叫她,她看见我后微笑着走过来:“你们吃饭了吗?”
  
  
  “这不正吃着呢。”我用脑袋示意桌上的饭菜,“你吃了吗?”
  
  
  “还没,我得先找个地儿。”
  
  
  “你坐我这儿,我吃完了。”杨阳把碗的饭粒扒拉干净说,“你俩慢慢吃,我先走了。”然后胡撸了一下嘴,跟周舟说了声再见。
  
  
  “再见。”周舟回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到刚才杨阳坐过的座位上说:“我先去买点儿吃的。”
  
  
  “嗯,去吧。”
  
  
  “你还吃什吗?”周舟看了看被我们吃得一干二净的盘子说。
  
  
  “我吃饱了,你去买自己的吧。”
  
  
  “好吧。”周舟掏出饭卡,挤进排队买饭的人群。
  
  
  在周舟去买饭的短暂时间,有好几个学生指著周舟的座位问我:“同学,这儿有人吗?”
  
  
  “有人。”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看了一眼摆在我面前的空盘空碗后悻悻离开,去他处寻找座位,这一眼的含义是:“你丫怎占着茅坑不拉尿!”我心想,我偏就不拉,我一会儿还要和周舟一边占着茅坑不拉屎一边聊天呢!
  
  
  周舟端回来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坐在我的对面。
  
  
  “你吃得了这一大碗吗?”我问。
  
  
  “我早就饿了,老师本来讲完课了,因为没打下课铃非要点完名才让我们走。你看就是那个老师。”周舟指著远处一个正端著饭碗,四处寻找座位的中年妇女说。
  
  
  我一看,此人正是那个教我们化学的戴假发的女老师,她是学校唯数不多遵守规章制度的老师,这种遵纪守法只能归结于胆量小,没魄力,怕扣工资。
  
  
  “你们刚才是不是上的化学课?”我问周舟。
  
  
  “对,你怎知道的?”
  
  
  于是我便将那个女老师教过我们以及她在课堂上出现的尴尬场面讲给周舟听,周舟一边吃一边前俯后仰地笑。
  
  
  周舟说她吃饱了的时候,我低头一看,盛牛肉面的碗除了汤就是漂浮着的几片香菜叶,我都不知道周舟是怎把面吃进肚子的,看来我刚才一定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了半天。
  
  
  周舟问我:“你下午有课吗?”
  
  
  “没有。”我撒了一个谎,机械系的课程是全校最多的,“你有课吗?”
  
  
  “也没有,咱们一块去上自习吧。”周舟说。
  
  
  “行!”我一口答应下来,尽管这是我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28我背著书包跟在周舟身后进了一间没有课的教室,我们选定靠近后门的两个座位坐下。周舟从书包中掏出英语书、铅笔盒和一包话梅。她看了我一眼,见我正注视着她,便说:“发什呆呀,还不赶紧学习!”
  
  
  我急忙打开书包,发现面除了一根钢笔、两盘打口磁带、一些吉他乐谱和一本张超凡的作业外还有一本《梅美短篇小说集》,这本小说是我用来打发迫不得已坐在教室的无聊时光的。上课时不适合看长篇小说,因为有课间休息,我还要放下书去厕所找人蹭烟抽,那聚集著全校的学生烟民。
  
  
  周舟见我对著书包发愣,问道:“想什呢?”
  
  
  “没带学习的书。”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带什了?”
  
  
  我把书包给周舟看,她看过后说:“你的生活还挺丰富的。”
  
  
  “我也是勉强直面惨淡的人生。”
  
  
  “你怎这不喜欢学习?”
  
  
  “我其实特喜欢学习,就看学什了。”
  
  
  “你想学什?”
  
  
  “我想学有用的东西。”
  
  
  “什东西有用?”
  
  
  “凡是不没用的东西都有用。”
  
  
  “那什东西没用?”
  
  
  “我们现在学的东西。”
  
  
  结果这个下午被我和周舟用来讨论学什有用,学什没有用。最后周舟得出结论:她也不愿意学习学校讲的内容,但又不得不去学,所以周舟翻开了笔记本;我却没有失去信念,把书包扔向一旁,毫不客气地帮周舟撕开那包话梅,拿出一颗含在嘴。
  
  
  下午过得出奇地快,不待我把那包话梅吃完,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和周舟又收拾好书包去食堂吃饭。
  
  
  吃过晚饭,我问周舟:“你晚上有什打算?”
  
  
  “还没想好呢,你干什?”周舟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明天也没有需要抄的作业。”
  
  
  “你每天除了抄作业、吃饭、睡觉,还干什呀?”
  
  
  “我还弹吉他、踢球、听歌等等等等,我的课余时间都快不够用了。”
  
  
  “那我就听你弹吉他吧。”
  
  
  “没问题。”
  
  
  我回宿舍取来吉他,带着周舟来到礼堂前的草坪。我们刚要坐下,不知道从何处蹦出两个外地保安,他们情绪激昂地用家乡话冲我们喊道:“青草依依,踏之何忍!”我和周舟赶紧跑了出去,我心想:青个屁,才他妈发芽!
  
  
  我们又来到操场,坐在昨天坐过的地方,我问周舟想听什歌,她说听罗大佑的,我便给她唱起《野百合也有春天》。唱到一半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周舟问:“怎不唱了,挺好听的。”
  
  
  “琴不准,我调调音”我拧著琴头的调音旋扭说,“你喜欢听老狼的歌吗?”
  
  
  “喜欢。”
  
  
  于是我就给周舟从《同桌的你》唱到《流浪歌手的情人》,唱了老狼的大部分歌曲。
  
  
  月亮高挂夜空,两个在减肥的女生正绕着操场跑圈,肥硕的身体在夜幕下宛如两座黑黝黝的小山包在缓缓移动,其中一个女生停下来对另一个说:“不行了,我没劲儿了。”另一女生喘著粗气说:“才跑了一圈半,你还想掉肉吗!”前者听后只好颤颤巍巍地跟跑在她身后,沉重的喘气声传遍操场的每个角落。
  
  
  我和周舟相视一笑,她娇美的样子在月光下愈发动人。
  
  
  周舟看着我说:“我有点儿冷。”
  
  
  我知道下面该做什了,我应该把手放在周舟的肩上,揽她入怀,但如果周舟仅仅是说说而已,我这做岂不是有些不妥,可万一周舟的想法的确如此,而我没有做,岂不有损我的男子汉气概。经过转瞬间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在该出手时就出手和一步一个脚印之间选择了前者,于是我抬起微微颤抖的胳膊,向身旁的周舟伸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周舟顺势将头倚靠在我的肩上,我闻到了周舟头发中散发出的芳香。我有些情不自禁的心醉。
  
  
  正是我伸的那只手,及时揽住了飘至我身边的幸福,后来我吻了周舟。
  
  
  那两个减肥的女生离开操场后,我和周舟头抵头依偎著,操场安静异常,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我萌发了跃跃欲试的冲动,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吐沫,将咽吐沫的声音降至最低程度,尽力抑制身体的随之颠动,心脏已经跳至噪子眼儿,我口干舌燥得想喝水,我的最大努力被用来抑制自己的不安,以免我的尴尬显露。汗正源源不断地从我的手心渗出,我的脚裹在鞋焦躁地蠕动着,我克制住身体的发抖,屏住呼吸将嘴向周舟微微开启的双唇靠拢,周舟低下了头……时间凝固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