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江湖往事之道姑朋友 >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是你心动,导致身动!”师傅这样训诫立摔倒在一边的小道姑。
  
  
  小道姑拍拍灰尘站起来,却是撇撇嘴,不似几分尊重的回道:“那我不练了,先去把这蝉捉到!”
  
  
  说罢便跑开,只留下安稳躺在系在两颗参天巨树中的一根粗大麻绳上的中年道姑。
  
  
  不顾身后传来的阵阵“孽徒”怒骂,小道姑径直跑进树林中,随后激起各处蝉飞。
  
  
  中年道姑只得摇头,她一身绝学所系的“动静身法”似乎徒弟只学会了“动字篇”。也罢也罢,谁让这道门十数年也只出了这一个她还看得顺眼的道姑。
  
  
  这小道姑俗姓柳,入得道门来得名“归命”,听说是中年道姑偶日醉酒取的。
  
  
  归命,归命,万事万物终归宿命,一时间中年道姑也不知道此名说的是谁了。
  
  
  半晌之后,她看着在林间腾挪跳转的小道姑还没消停,便沉沉睡去,即是如此她也未曾有丁点坠绳之状。
  
  
  时间流转,转眼间小道姑就要年满十八。按虚月派的规矩,年十六便要下山历练行走。
  
  
  而小道姑不一样,她延毕了......
  
  
  既有偏科的原因,也有她现在也搞不明白的门内派系之争。
  
  
  反正这件事给她师傅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于是这近两年她都被师傅关在禁林中训练,今日才得以出山。
  
  
  只是出来之后,她喊了多次,才看到一脸疲态的师傅从一旁的小路走出。
  
  
  想必又是宿夜醉酒,没了小道姑的节制,师傅的醉生梦死劲便又上来了。
  
  
  小道姑本想捉弄她几番,可见中年道姑是真的疲惫,就作罢了。
  
  
  中年道姑看到小徒弟这两年出落得越发水灵的脸庞,露出了几丝欣慰的笑容。随后她解下常年不使用的拂尘,追着小道姑扫打,边打边骂:“小东西,老娘教你的心法身法,你要用心学只需一年便可出山,如今有怎多了大半年,想必又是捉虫玩乐去了吧!”
  
  
  “老东西,你要再打,我便趁你醉酒卖了你这镶金的拂尘!”小道姑哪肯嘴上示弱。
  
  
  两人就这样一路撵著骂着,不多久便横跨了整个门派,直到虚月派的大门。
  
  
  只见那有不少人守着,手上个是执著利器。
  
  
  见此,中年道姑还是收了拂尘,端了身子,从一位道姑弟子手上拿过一个大包袱就扔给小道姑。
  
  
  她怒目道:“从即刻起,你自下山历练!”
  
  
  小道姑接过包袱,只手还提不住,直往地上坠。
  
  
  “老......师傅,你急什急?就不能让我多吃几天门内伙食师傅做的月糕再走吗?”小道姑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双手拖着包袱往门派面走。
  
  
  中年道姑眼神示意左右,众人将利器对准小道姑,逼退了她。
  
  
  “行!够狠!老东西你给我等著!”小道姑拖着包袱往山下走。
  
  
  “提气决忘了吗?”中年道姑看着小道姑这憨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道姑闻言,也没有回头,只是嘴默念口诀,内力运行周身,一时间单手拿起包袱,随后系在身上。
  
  
  中年道姑望着夕阳下小道姑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浅浅叹气摇头。
  
  
  深夜,小道姑走了几条小道,都没有进得山门。
  
  
  她本想趁着夜色混进门派,偷吃几天门派的食物,再拿些师傅藏的好物件,最后好好的在江湖上耍上几个月,混出点好坏不管的名声回来。
  
  
  可这老东西似乎知道她会如此,每个入口都安排了道姑守着。
  
  
  一连蹲了好几天,小道姑都没得进门。幸好中年道姑给她的包袱放了不少她爱吃的糕点食物,可以说是每种不落,难怪包袱如此重大。
  
  
  小道姑蹲在树顶上边吃边骂,她仔细观察著山路,这条是她知道的最后一条隐蔽上山的路。
  
  
  果不其然,这条路上似乎没有埋伏的守山道姑。
  
  
  小道姑又拿出一块月糕,咬下小半口,心想吃完这块就上山“潇洒”!
  
  
  然而,阵阵巨大的钟响声传来,只惊得她张大了嘴,嘴手的月糕都掉到了树下。
  
  
  灭门钟响,举派御敌。
  
  
  这是每个虚月派弟子进门派后都要记住的门规之一,如今它响起来,那便证明有门派倾覆的危难。
  
  
  原来最近门派防守如此严密,师傅面容如此憔悴,皆不是因为自己。
  
  
  此刻,即使全力运起“动字决”,小道姑还是嫌自己太慢了。
  
  
  等她到了战场中心时,这场灭派之争似乎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巨阙天桥上,一边的绳子已经被砍断,只剩下另一边的粗绳上站着自己的师傅和一身红袍的男人。
  
  
  一眼反派的教众和虚月派的弟子战做一团,互有严重损伤。小道姑一边帮忙,一边向着师傅在的地方靠近。
  
  
  然种种阻挡,使她移动相当困难。
  
  
  师傅那边的战斗也开始了,似乎两人缠斗得异常激烈。
  
  
  终于等小道姑来到了师傅附近,这场对决也进入尾声。也不知道师傅和对面那个人说了些什,她竟缓缓平躺在桥索上。
  
  
  师傅不愧是师傅,不管那红袍男子如何晃动桥索,师傅都宛如粘在蜘蛛丝上的碎叶一般。
  
  
  在小道姑看来,师傅把对面气的吐血,然后红袍男子就此坠落山崖。
  
  
  小道姑正想为师傅庆贺伏魔之功,哪想师背后开始滴血,原来之前她都在压制自己的伤势。
  
  
  小道姑当即飞身,轻踩绳索,缓缓往师傅的位置挪动。
  
  
  此刻,她有些恨自己修行怠惰,否则若像师傅那样能踏悬绳如平地,那师傅的危险能再减少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师傅仍旧像练功树林时那般巍然不动。
  
  
  运起提气决,她伸手就要拉住师傅。
  
  
  然而这十拿九稳的一抓,最后落空了,师傅像是力尽一般,就这样仰面坠入深渊。
  
  
  惊愕!
  
  
  小道姑分明感受到,师傅用内力逼开她伸过来的手。
  
  
  这是……为何呢?
  
  
  ……
  
  
  三日之后,师傅的衣冠冢前。
  
  
  新任的掌门扔了个新的包袱给她。
  
  
  小道姑还想说些什,但新任掌门摆手不想听。
  
  
  “前掌门让你下山历练,可约定归期?”新任掌门冷冷询问。
  
  
  小道姑没有丝毫怯意,盯着这个从她到山上时,就一直和师傅不对付的新任掌门。
  
  
  她缓缓摇头,随后明白了意思。
  
  
  从此之后,她只是挂名虚月派的一个小道姑而已。
  
  
  提起包袱,她仿佛牵丝木偶般,一步一顿地走向山下。
  
  
  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等小道姑回过神来,她已经双脚泥泞的站在最近一处繁华镇子的长街中央。
  
  
  这她很熟悉,以前也曾好几次跟着师傅来逛过。这她也很陌生,因为师傅已故去,门派也难归。
  
  
  行走在这长街之中,每个人都似乎有意离她远点。打扮华丽的女子掩面捂鼻,几个年轻公子哥指指点点谈笑,更有一帮小贼,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贼兮兮地笑着。
  
  
  今日,天气真不好。
  
  
  小道姑抬起头,乌云滚滚,不知何时便会降下这倾盆大雨。
  
  
  仗着这无光之景,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毛贼悄悄凑近。
  
  
  “姑娘,若无去处,不若跟我们做点江湖跳的生意?”一个毛贼戏谑道。
  
  
  另一个毛贼则更嚣张,直接伸手就要抢她的包袱。
  
  
  小道姑任由那毛贼抢过包袱,却在包袱离身之际,抽出了包在外面一层的长剑。
  
  
  霎时寒光几闪,几个毛贼的手筋尽被挑断。
  
  
  冲天的杀气似乎打破了天上的平衡,大雨伴随着惨叫声,以及路人的喊声倾盆而下。
  
  
  师傅曾说,行走江湖,若是有人欺负她,只管出手便是,只要占的正理,即便是官府她也不惧。
  
  
  师傅不惧,她也不惧……吗?
  
  
  又走出去十几米,小道姑感到一阵力虚,终于是支撑不住。
  
  
  倒头便要栽倒在地,但见一袭青衣接住了她。
  
  
  师傅,是你吗?
  
  
  小道姑最后念头闪过,就昏睡了过去。
  
  
  ……
  
  
  小道姑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物,正躺在一看就不怎正经的大红床上。
  
  
  她摸了摸自己,没有察觉什异样。但又想到一些市井旧书上的情节,一时又恼怒起来。
  
  
  她穿上旁边放着的新道袍,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见房门外,正盘腿坐着个俊美青年,他一袭青衣,与师傅相似,却是更合适的男装。
  
  
  见你踹开门,他睁开深邃的双眼,微微一笑,犹如冬雪夹春风。
  
  
  “小道姑勿恼,我乃救你之人,衣物是这妙音坊的人给你换的。”男剑客温和说道,“并且在下守在房外一天一夜,没有任何人进屋,这妙音坊日夜营业,每个人都可为我作证。”
  
  
  小道姑闻言,怒气消了大半,盯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一时也出现飞霞,却不知是因为歉意还是别的。
  
  
  男剑客见事情解释得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却凌空挨了一脚,身体匍匐在了另一边。
  
  
  “那你还搂了我,师傅说过,不能让人白占便宜,这脚就算抵过。”小道姑说罢,关了房门。
  
  
  背抵房门,小道姑嘴念念有词道:“长得帅怎了,又不是不能打,师傅还说越帅的人越不可信!”
  
  
  门口的男剑客起身,也不在意周围的眼光,心直呼有趣有趣。
  
  
  此后几个月,安明镇上流传起一个传说,说是一男一女,扫除土匪,诛灭野兽,闯荡禁地,所谓鲜衣怒马,一席佳话。
  
  
  小道姑初出江湖,新手指导便由这名叫李映尘的男剑客包了。
  
  
  如何赚取生存江湖的钱粮,如何提升名望,如何获取天材地宝和武功心法,李映尘都通通交给了小道姑。
  
  
  一来二去,两人已经是公认的侠侣。
  
  
  这天两人伞下轻拥,一起到一处亭子避雨。
  
  
  “归命,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钟意的物件?”李映尘问道。
  
  
  “没有,有你就好,四海茫茫,我已经没有什可以失去的。”小道姑莞尔一笑。
  
  
  “那可不行,要是哪天我离开了,你怎办?”李映尘开玩笑道。
  
  
  “那我一定提剑追杀你到天涯!”小道姑狠狠道。
  
  
  “对了,你的生辰呢?”
  
  
  “我从小就是孤儿,不若我们同一天生辰如何?”
  
  
  “好,那我也为你备一份礼物。”
  
  
  两人相视一笑,深情一吻。
  
  
  几日后,他送她一场漫山萤火灯光秀,她送他驰骋江湖的新马具。
  
  
  可就在第二天,他便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赠予的马具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只是变成了一人独游江湖。
  
  
  小道姑确实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提剑寻找这个负心人。然而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得知,他不过是个浪荡子,那日初见她,不过是看她失魂落魄,令他心动。
  
  
  现在腻了,便又去寻下一朵花儿。
  
  
  江湖之大,她怎可寻他,只是负剑茫然。
  
  
  ……
  
  
  又是几年过去,江湖逸文不断,谁又称霸,谁又英雄落幕,起起伏伏。
  
  
  小道姑也在这江湖中混出了不小名声,也曾亲手覆灭了杀害她师傅的门派余孽。
  
  
  也曾听闻,师傅和那红袍男子的江湖往事。
  
  
  所谓史书翻一页,道不尽是是非非,尽是当事人的心酸泪。
  
  
  小道姑,已经是当年的小道姑了,现在是名震江湖的柳道姑。
  
  
  以前她也曾刻意寻找李映尘,只是寻而不得,又因其他俗事纷扰,终不能只因一人而活,后来便不再刻意寻找。
  
  
  现在大事皆毕,又听闻,北方有一映尘剑客隐忍多年,报了灭门之仇,于是决定前往北方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参加一位仁义大侠的婚宴。
  
  
  这位仁义大侠可谓江湖真仁义,这些年柳归命也有几次得他的帮助,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
  
  
  反正江湖漫漫,她也不急这一时。
  
  
  只见婚宴上,礼乐齐天,大侠满脸红光,那新娘也英气十足,特制的红装衬得她光彩夺目,不愧是一对英雄侠侣。
  
  
  一时间柳归命看得呆了,不过并非完全是那大侠的妻子。而是这偏僻一桌最后的空缺被一对侠侣补齐了。
  
  
  李映尘……和他的女伴,传闻看来是真的,这对伴侣的经历,也是一段江湖传唱的佳话。
  
  
  是的,曾经她和他也是。
  
  
  只是那是他还是青衣,而非现在的白衣。
  
  
  是的,他们更合适,比她们还合适。
  
  
  柳归命一时怒起,灌了杯酒,就冲到李映尘身旁。
  
  
  但看见他用温柔的眼神望着旁边的璧人,她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璧人见柳归命一脸醉像,又似认得李映尘,便用眼神示意。
  
  
  “她只是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只此一句,柳归命便再敬了李映尘一杯,咬着血水和酒吞了下去。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只看两人说着情深义重的话。
  
  
  直到酒席结束,李映尘都没有正面看她一眼,偶尔扫到也是神色冰冷,就像这山上的雪一般。
  
  
  借着酒意,柳归命全力催动自己师傅的绝学,号称武林第一的轻功。
  
  
  也不知怎的,竟然回到了虚月派,这个自她下山就再也没回来的曾经的家。
  
  
  无人拦她,也无人敢拦她。
  
  
  巨阙天桥无人修复,似乎也成了门派的禁地之一。
  
  
  正好,无人打扰。
  
  
  她像师傅当年那样,稳稳地躺在了粗绳上,而后一滴不剩的喝完了最后一坛酒。
  
  
  闭眼,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在婚宴上趁醉装疯,闯入他的怀中,留下一抹唇红。
  
  
  似乎,这是一场梦。不过也不重要了。
  
  
  醒来,是梦;坠落,亦是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