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要相信你正在钓的鱼。）
1
a国n市一处偏僻的街道，一辆灰色轿车停入脏乱的巷子中，梳着背头的金发男人从车内出来，进入一扇卷帘门，摁下墙上的隐藏开关，地面缓缓下降，将他带入地下基地。他是a国情报机构sia的一名特工，代号亨利。
上周在n市，亨利成功实施了针对b国科学家施密特教授的暗杀，行动被完美伪装成了航空意外，对外界而言施密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暗杀只是第一步，亨利的最终任务是从施密特的大脑中获取人脑意识传输领域实验的数据。
施密特的大脑被取出，放置于营养液槽中，通过传感器与电脑连接，基地的电脑可随时远程调用位于杉树洼国家实验室的超算，亨利所在的分部由此构建出一个虚拟的真实世界，让大脑以为自己仍在正常生活和工作。
然而几天来这位施密特教授总围绕着一些边缘系统进行测试，并没有揭露出关键数据。于是亨利多次潜入这个被他称作“楚门之家”的虚拟世界，伪装成教授的助手，明暗催促教授尽快开展关键的启动试验。缸中之脑的存活时间不超过一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这让他有些焦躁。
亨利带上非侵入式脑机，进入“楚门之家”。
2
“施密特教授，反应堆启动运行的准备都做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亨利对刚走进实验室的男人说。
“教授？”戴着眼镜的秃顶男人盯着亨利似乎有些恍惚，亨利又叫了他一声，也许是缸脑开始失活了。
“噢噢，安排大家再对一次检查单，不能有任何纰漏。”
“好的，教授！”亨利大喜过望，老家伙终于不开摆了。
“米勒，一直没时间过问，你母亲的病怎样了，这次实验后给你放个假回去看看吧？”施密特教授突然跟他拉起家常。
“谢谢教授，已经做完手术了，医生说这个月就能出院。”亨利对答如流，他详细调查了施密特的这个助手，从家庭关系到成长经历，从个人癖好到习惯性动作，无所不包，他有信心完美扮演施密特身边的任何人。
“米勒，问个问题，一个人如何确认自己是不是活在虚拟世界中呢？”施密特再次突兀发问。
“教授，您这是？”
施密特没搭理他，继续说，“细节和违和感，现实世界的无数细节是任何计算机都无法完全模拟出来的，最多只能模拟出无限接近真实的世界，这就导致漏洞是必然存在的，如果你抓住了那些漏洞，你就已经知道答案。”
亨利咽了咽口水，施密特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但亨利相信“楚门之家”是完美的，这个世界是以施密特的记忆为基础，经过ai根据现实世界的数据修正之后实时构建的，其中的细节能让这个世界无限接近现实。等等，刚刚这老头是不是说了同样的话？
“前几天晚上，我在家翻看小时候的照片，发现妹妹脸上的雀斑很可爱，跟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没有冒犯的意思，令妹确实从小到大都很漂亮。”这是亨利的真心话。
“问题就在这，那张照片拍于1949年，那时候的相机还不足以拍清楚那淡的雀斑。”施密特铅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亨利，看得他心发毛。
“你知道吗，有时候，违和感不在于细节不够，而在于细节过多了，架构师太想塑造一个完美的世界，反而忘记了，现实世界是不完美的。”施密特幽幽地说。
“另外，我从来不关心下属的家庭，我也不允许他们把家庭问题带到工作中讨论，所以他们都知道，不能回答我关于家庭的询问。”
冷汗已经湿透了亨利的衬衫，他知道，事情搞砸了。
“你玩砸了，朋友。”施密特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支手枪，对着亨利的脑袋就是一枪。
3
等亨利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在座椅上喘粗气，由于强制被“楚门之家”弹出，他一时有点恍惚，分不清现实与虚拟。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亨利拿起手机，是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这是一条警告！不要再登入“楚门之家”了！你才是真正的施密特教授！
啥？亨利没反应过来，我是……谁？
叮！第二条短信进来了。
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类似“楚门之家”的虚拟世界，你才是那个缸中之脑！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再登入“楚门之家”！
亨利气笑了，哪个不开眼的傻缺同事拿自己逗乐子？他劈啪啦地回短信：
白痴！知道现在什时候吗？别开玩笑了！你是谁？
叮！
我是b国负责解救你的特工，请相信我，你的记忆被篡改了，a国特工让你误以为自己是亨利，要套取施密特意识中的情报，事实上你潜入的是你的潜意识！
别鬼扯，我凭什相信你？
“楚门之家”中的教授一直没有进行关键实验，对吧？这是因为你的大脑被移除后，有一定的失活，要回忆起那段记忆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你潜入“楚门之家”，正是找回自己记忆的过程。这次教授答应开始实验，就是你的大脑开始拾回记忆，但所幸你的潜意识保护了这段记忆。
我再重复一遍，你现在所处的世界，都是虚假的，你对自己的认知也是被灌输的！
不对不对，如果这个世界都是投射在我脑中的幻影，为什我没有超能力？
那是因为创造这个世界的是电脑，你的大脑只是提供了记忆素材。如果要达到你说的，除非你能黑入这个系统。
我还是不信，我能清楚地记得入职到现在经手的每一个任务，甚至还记得3岁的时候与邻居小孩打架时的疼痛！
手机对面陷入了沉默，亨利乐了，没词了？看你怎继续装！但是这家伙怎知道自己在“楚门之家”的经历？
叮！新的信息来了。
你还记得“楚门之家”中的施密特教授怎拆穿你的吗？
记得，他说，细节过多反而产生了违和感。
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的记忆都太清晰了，一个人怎可能清楚记得3岁时打架的疼痛？
不不不，我从小的记忆力就异于常人，这也是我被选入调查局的原因。
亨利还在嘴硬，他仍不愿相信。
好吧，还有一个办法让你相信我，我是黑入了他们的缸中之脑系统才联系上你的，所以能够知道他们计划对你采取的下一步行动。接下来你的上司会走进来问你进展，你要尽快把他支走，但不要告诉他你被踢出“楚门之家”的事。
亨利不置可否地放下手机，他的行动组长杰森就走了进来。
“你怎在玩手机？行动进行得怎样了？”
“您没看吗？”按理说组长应该一直在监控进展。
“出了点问题，有人黑进了我们的系统，这边就靠你了。”组长眉头紧皱。
“一切顺利！我相信很快就能挖到关键信息了。”亨利下意识地按手机的家伙的指示行动。
“别摸鱼了！！抓紧进度，不然会夜长梦多！”杰森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杰森走后亨利抓起手机劈啪啦地发消息。
你是对的！我真的是施密特？！告诉我该怎做！！你刚说有办法黑入系统？
你终于相信我了！是的，确实有办法黑入系统，但首先你要先把眼前的缸中之脑破坏掉，它是敌人设置的一个隔离器，把你和你的潜意识分开了。破坏掉之后，你会与潜意识融合，之后，我需要你拿出勇气，自杀。这样你的意识会直接进入这个系统的代码层，在那我会再跟你联络。
敌人快发现我了，我会暂时下线，等你做完上面那些，我再与你联络。他们很可能也要对你动手了，所以快点决断吧！行动时一定要先破坏缸中之脑，再毁灭自己的肉体，切记！
这之后再没有新的信息，可能对方下线了，看来只有自己完成那两件事后才能再联络。但真的要照他说的做吗？亨利看着营养液槽中漂浮的缸中之脑，内心天人交战。
地一声，门突然被人踹开，组长和几个同事端著枪冲了进来，看到亨利愣了一下。
他们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亨利拔枪瞄准击发一气成，轰鸣的枪声中，玻璃碎片横飞，营养液流了一地，缸中之脑被子弹穿透，碎裂的脑组织糊得满墙都是。
“亨利！你都做了什？！”众人举枪对着亨利。
“我已经识破你们的伎俩了，我才是施密特！你们别想从我这套取聚变电站的资料！！！哈哈哈哈，地狱见吧臭瘪三们！”亨利把枪对准自己脑袋。
“等等！亨利！”
砰！
头顶脑洞大开的亨利应声倒下。
4
“所以，发生了什？”杰森端著一杯咖啡问。
“您知道，事发前十分钟分部的安保系统和网络系统遭到了攻击，事后查明攻击来源是“楚门之家”那台电脑。另外我们在亨利的手机发现了这些短信。”下属把装在塑料袋中的手机交给杰森。
杰森阴沉着脸看完了内容，说，“继续，告诉我全貌。”
“施密特的大脑因为某种原因发现自己是缸中之脑，它反向黑入电脑获得了‘楚门之家’的控制权，接着又黑进了分部的系统，利用信息优势对亨利下了个套，让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缸中之脑，并且诱骗亨利解决掉自己的大脑，为了确保亨利行动，它伪造了亨利毁灭缸中之脑的监控提前让我们看到，调动我们冲进缸脑室……”
“我们的行动恰好坐实了施密特的‘预言’，让混乱中的亨利完全相信了施密特的骗局。”
“是的。然后事情就按著施密特的剧本发生了。”
“可为什要让亨利自杀呢，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死在了亨利手上吧？”杰森没想通。
“啊，关于这个……施密特还在监控室大屏幕上被留下了一条讯息，‘喜欢我这死人的小小恶作剧吗？’”
“小小恶作剧……”杰森喝完咖啡，把纸杯捏成一团，望着n市的地平线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