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枪还我,这可不是你玩的东西!”
眼看童养锐竟然真的抢走了自己的吃饭家伙,还煞有介事地摆弄起来,瑛娘顿时急了
据她所知,大明虽然早就广泛装配了俗称“鸟枪”的各类火枪,
但由于其装填慢、精度低,而且时常有炸膛走火的危险,并没有多少军士钻研其中,
更别提童养锐这种自幼学习武艺的将门子弟,就没听说谁是端著鸟枪上阵杀敌的,
还什火枪之下、众生平等,你连怎填弹怕是都不知道吧!
这一幕变故,不仅急坏了瑛娘,也逗乐了那铁罐头。
作为倭寇中有数的猛将,他虽然只靠狼牙棒杀敌,
但也见惯了火器的威力,以及与此对应的繁复技艺,
看到这个明显也是传统路子的家伙,居然抢走了号称“铁炮达人”的女子手中火器,
简直就像看到昔日刘阿斗一日三诏逼退姜维、完颜构十二道金牌屈杀岳飞一样,
恨不得当场大笑两声,再喷上一句:“竖子此举,实乃自断其臂、自毁长城也!”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了一想,颇有些艰难地翻身下马,
然后将马留在原地,自个擎著那狼牙棒,一步一步朝着这边杀来。
这做,当然不是铁罐头故意放水,给童养锐降低对战难度,也是实属无奈。
就在刚才,正在附近劫掠的他收到下属来报,
称附近遇到结伴而行的一男一女,看样子正向仙游城而去,
其中那女子使一对火枪、身手犀利,似乎正是徽王殿下与自家主人所寻那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尽管来不及聚集部众,常年刀头舔血的他当即选择赌上一把,立刻决定前来拦截。
不过,铁罐头虽然一向自负武勇,可也深知对方火枪可怕,
知道单凭血肉之躯绝无胜算,必须靠着厚重坚实的南蛮胴才有足够胜算。
同时自己还得考虑披甲后移速降低的劣势,避免打得过、追不上的尴尬局面。
因此,稍作思考,他就命属下抢了附近村落,
从中挑了匹最为强壮的驮马,又零零碎碎凑了套马甲,算是补上了移速劣势,
可这随手抢来的牲口显然比不得军马,只是刚才几轮冲锋就已口吐白沫、不堪重负了。
如今,眼看这小子作死装逼,居然留在原地和自己硬扛,连累那女子也脱身不得,
自己当然可以下马步战,让那畜生休息片刻,为后续追击做好准备。
反正这家伙就是个菜鸡,还间接废掉了女人的输出,自己怎可能会输!
他这想着,拖着狼牙棒慢慢向前走去,打算看看童养锐连装弹都不会,满头大汗的样子……
——等等,你丫的怎回事,怎这熟练啊!
在铁罐头与瑛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
“第一次”接触火枪,还是刚问世不久的新款燧发枪的童养锐居然真的会装,还装的挺好!
只见他先将枪后的击铁(枪机)扳回一半,确保装弹时不会误触扳机,提前引爆火药。
接着从枪身上挂着的丝囊小心撚出少量火药倒入引火盘,并扣下火镰,
最后翻转枪身,将火药、弹丸依次倒入枪筒中,抽出枪管下的推弹杆,把弹丸和火药推向枪管底部、微微压实。
这套动作说起来繁复,但童养锐操弄起来竟好似行云流水,让人觉得舒展自然,
甚至令铁罐头觉得,这家伙比身为“铁炮达人”的瑛娘还更为娴熟!
“该死,汝乃武将之耻!”挂不住面子的铁罐头大怒,“不习练枪马,却钻研这等奇巧淫技,数典忘祖!”
对于铁罐头的批判,童养锐无空搭理,可好在还有瑛娘充当嘴替:
“,你无君无父、打家劫舍的贼子都不算数典忘祖,旁人用个鸟枪就是数典忘祖啦?!”
“哼,牙尖齿利!”
铁罐头讨了一通批判,心中更是愤怒,但他也无需再用口舌回敬了
这厮果然神力惊人,即便穿着近百斤铁甲,也在童养锐忙活的这会儿功夫,走到了两人十步以内,只要一个冲刺就能抵达——
然而,童养锐此时已经拎着两只燧发手枪重新起身,向着铁罐头侧身而立,
只见他两脚微分,右手持枪平举,左手虽然拿着枪却叉在腰上,似乎只打算射出一枪。
这姿势,看起来太散漫了,哪有谁这样打枪的!
瑛娘看到这,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自己明明知道养锐只是一时意气,
怎就能因为刚才填弹的表现,就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呢!
自己可是姐姐,怎能有这种依靠弟弟的想法呢?!
砰!
一声枪响,惊得铁罐头整个一震,接着又很快松弛下来。
边缘泛着白色的弹痕,出现在了他的胸甲正中、最为厚实的部位,
但和瑛娘前两发攻击一样,除了浅到几乎微不可见的印记,这枪同样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哈哈,没用的,小子——”
至此,铁罐头刚想放松下来,却突然对上了童养锐的眼神,霎时间寒毛根根竖立!
不对,这种眼神,
全神贯注,舍弃所有,仿佛将整个世界都赌在了这一击中——
这家伙,要是在装腔作势,
要就是真的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
铁罐头感觉浑身血液猛然迸发开来,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
眼下还有二十步距离,自己显然无法阻拦这枪射出,
这种久违的、生死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感到本能的愤怒。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带给自己压力的这家伙,着实是个好对手,
仅仅打偏一枪,靠着仅剩的一发弹丸,就把自己逼到了这等地步!
他有种强烈预感,自己如果今天能抗住这发弹丸、活下去,
那自己修习多年的武艺,必将突破多年瓶颈,晋入一个全新的境地!
砰!
第二发,也是最后一发弹丸迸射而出,
然而,铁罐头却带着一种险死还生的欣喜,咧著嘴笑了
没有,全都没有!
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一遍身前,除了先前三枪留下的痕迹,南蛮胴上再也没有出现新的弹痕!
——那恐怖如彼的一枪,居然脱靶了!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童养锐与瑛娘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
恐怖的杀意弥漫开来,连视野都好像被染上了一层血腥。
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继续缩短著与两人的距离,一面这想着,
打算用大进的武艺干净利落解决掉他们,作为激发帮助自己突破的谢礼。
可是,他们那种眼神,是什鬼啊!
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甚至有些怜悯……就像看死人一样——
等等,死人?
铁罐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视野中的猩红,并不是自己杀意的写照,而是实实在在的鲜血,
从自己眼眶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自己被一枪射入眼眶、又从脑后穿出,早就已经活不了了!
“真是好枪法,只可惜,只能去地狱帮阁下宣扬了……”
铁罐头呢喃著,咽了气。
“真是好枪法,养锐,你究竟还有多少瞒着我的……”
瑛娘拿着长枪,依然保持着刚才准备拼死一搏的姿态,不可置信的脸庞上美眸闪耀。
“真是好枪法,你究竟何人……”
昨日受道观中年人委派,一路暗中监视童养锐的青年武将,放下准备出手的大弓,神色复杂。
然而,童养锐不知道他们怎想的,也不在乎他们怎想的,
他握著散发余热的枪,望着重新升上中天的明月星辰,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
对于未来,对于大明,且试手补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