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
伴随着一声求救，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祈昀瑟缩在一旁，睁不开眼睛。
好半晌，一切才归于平静。
冷漠的音调从头顶传来：
“这有小孩子，我不想见血，滚。”
祈昀内心一动，睁眼。
眼前只有那年轻男子和狂刀身边的小弟，狂刀竟然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愣是没有看到狂刀的身影。
怎回事，难不成直接把他打飞了？
那小弟也十分茫然，跟祈昀一样寻了一圈之后，在年轻人眼神的逼视下，屁滚尿流地逃跑了，边跑还边哭嚎著：“大哥！”。
祈昀没忍住笑出声，松了口气。
还好，他还是出手了。
他连忙起身道谢：
“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不用谢。”
年轻人头也没回，冷硬的语气六亲不认，说完就径直走向那对母女。
祈昀见状，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瞅了一眼那似乎还处于惊慌中的母女，赶紧大声说：
“虽然大侠这说，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一向的原则！”
年轻人脚步一顿，似是听到什好笑的话，没忍住转过身来，打量了好几眼还只能半躺在地上的祈昀。
“涌泉相报？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你想怎报？”
祈昀微微一笑，倒也不恼。
“敢问大侠，是否是奉常大人身边的一级近身护卫，霖风，霖大人。”
此话一出，霖风一瞬间愣住。
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母女，再回头时，已是满脸警惕，手也不自觉握紧了腰间剑柄。
“你怎知道？”
“霖大人无须紧张，小的只是想报恩，敢问霖大人送完那对母女之后，是否要回去禀报奉常大人，那清乐坊老板与宗正梁大人密聊之事？”
“你！”
霖风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清乐坊，京都第一乐坊。
是上到皇宫贵族，下到宦官子弟，皆爱流连消遣之地，至于为何，当然不只是因为坊主一手琴音了得，更在于除他之外，坊中卖艺者皆为国色天香之女。
而更让清乐坊立于不败之地的，则是它背后的老板——奉常大人，当今权倾朝野的左相之子，付仇千。
但这件事，少有人知晓。
霖风深知这一点，所以看着祈昀的眼神越发警惕，拳头握得死紧，手的剑已蠢蠢欲动。
祈昀也不在意，只是一脸平和地继续说：
“宗正梁歌梁大人，青年才俊，两年前娶了阳明侯的长女，效忠于阳明侯。”
“但是个人都知道，阳明侯是右相的弟弟，也就是说，梁大人是右相底下的人。”
祈昀顿了一下，看到霖风的脸，青白交加。
“左右两家的丞相大人，一向势同水火，可清乐坊老板却竟然会跟梁大人密聊，那一定有什不可告人之事，甚至可能已经倒戈了。”
“霖大人是这想的吧？”
“那想禀报奉常大人，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语闭，随着寒光一闪而过，霖风手的剑已然出鞘，对准了祈昀。
黄炎在他面前无言威胁。
“你到底是谁？”
祈昀轻笑，丝毫不惊讶。
甚至还有点感叹，那剑离它的鼻尖，不知有没有一毫。
稍微动了下因为撑著身体而发麻的手，祈昀往后退了退。
“霖大人，相信我，我是来报恩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威胁，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个废人，站都站不起来，我只是……确实比别人知道的，多了那一点。”
霖风内心颤抖。
多了那一点？
可不止是那一点！
先别说那些身份尊贵的大人，就只是丁老板和梁大人密聊之事，他也才在几个时辰之前，偶然在鹤兴茶楼发现。
可他是怎知道的？！
若是这个所谓的废人，有这大能耐，那刚刚的一切，又是否有阴谋？
他说的报恩，能信吗？
电光火石间，霖风已想定，手一出，就把祈昀全身给摸了个遍。
“……”祈昀。
待看到霖风惊诧的神情后，祈昀无奈。
“现在霖大人相信我是个废人了？”
“……”
不错，这男子确是个废人。
双腿残疾，而且没有任何武功，甚至还能感觉到刚刚狂刀那几脚，把他踢得不轻。
也就是说，他现在想杀他，易如反掌。
祈昀忍不住咳了一声，血腥味又起，他只能努力压下。
“霖大人，你想保护那对母女吧？”
霖风怔愣。
却已然没有先前那震惊了。
“若是想保护那对母女，那便不要向奉常大人禀报密聊之事。”
“你什意思？”
“听说霖大人今日告假一日，准备回家中探望许久未见的父亲，请问霖大人家在何处呢？”
连他今日告假回家都知，霖风呼吸沉了又沉。
祈昀并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奉常大人的府邸在京都东边，霖大人老家从京都东门出，一路向前，在两百外的石原村。”
“可霖大人现在却身处完全相反的方向，反而从京都西门出一路往前。”
“但也正因为如此，霖大人才从西边处的鹤兴茶楼，发现了丁老板和梁大人密聊之事，不是吗？”
“……”
“霖大人瞒着奉常大人，想把那对母女安顿好，此举可谓是有情有义，可若是回去禀报了密聊之事，你如何解释，在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却出现了？”
霖风咬紧牙，低下头去，微微苍白的脸逐渐有了忧虑，似乎才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静。
“只是去了一趟茶楼，我大可以告诉大人，去买些父亲爱吃的东西。”
“很好，既然如此，得知密聊之事后，为何不先回去禀报？难道你返回东门了，都不知道先回府禀报吗？”
“我……”
“因为你要先安顿好那母女俩，所以不可能先回去禀报。”
霖风霎时捏紧了拳头，却是无言以对。
因为这个苍白著脸的男子，说得没有错……
“奉常大人生性多疑，若是让他察觉不妥，多个心眼派人查你，那死的就是你了，毕竟……”
祈昀看向站在远处的母女俩。
她们正担忧地看着这边。
“毕竟奉常大人正是怀疑杜夫人有不轨之事，才把她们赶出家门的不是吗，若是让他知道你私底下帮她们，误会之余一怒之下，难免就波及杜夫人母女了。”
霖风嘴唇泛白。
此时他已经不再惊讶，这个男子为何知道这多了。
因为他说的问题，显然对他来说更麻烦。
“可是，我……我应该要禀报的，若是他们不利于大人，我不能知情不报……”
祈昀点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若是没有不利于大人呢？”
“什？”
“霖大人似乎不太清楚，宗正梁大人，事实上是左相这边的人。”
霖风瞬间大惊，“怎会？！”
祈昀耐心给他解释：
“奉常大人的堂兄弟郭廖，跟梁大人是少有人知的至交，曾师出一脉，是以梁大人，其实一直是奉常大人这边的人。”
霖风呆住了，惊讶得说不出话。
“可，可是……”
“霖大人是想说，可是他是右相的侄女婿？大人，这只是党争很普遍的做法罢了，我告诉大人这多，是不希望大人因为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而赔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是那母女俩的性命。”
霖风看向那母女俩，久久没有回头。
祈昀见状，想了想，又说：
“大人若是还不信，大可以在禀报之前先试探一下，就知道真假了。”
“……试探？”
“是，这一趟你回石原村探亲，就说在路上似乎看到梁大人和郭大人同行，若是奉常大人无甚反应，那代表我说的是真的，你也不用担心此事会对大人不利了。”
霖风低头思索，偶尔抬眼看向祈昀人畜无害的表情。
虽是个可疑的陌生男子，但是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为什要告诉我这多？”
“自然是为了报恩。”
“……那你是什人？”
“小的祈昀，只是一个靠搜集情报混饭吃的人罢了，大人不必介怀。”
祈昀？搜集情报？
身为奉常大人身边的近身护卫，霖风自然也接触过江湖上一些走贩消息之人。
这其中不乏混水摸鱼之辈，但也不是没有纵观全局的人。
这苍白男子方才说的，倒几乎都是真的。
“哼，你说了这多，就不怕我杀了你？”
祈昀十分淡定，笑弯了眼看向远处的小孩子。
“大人，那母女俩还在看着你，等你过去呢。”
霖风一愣，也转眼看去。
那边树下站着一大一小，脸皆有忧色，他心中不由一柔。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霖风将手的剑唰一声入鞘，径直向她们走去。
声音顺着风声传了过来：
“祈先生，如果你敢骗我，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的。”
“还有，谢谢。”
祈昀挑眉，笑意温和。
我可真的是在帮你。
顶多，就是多了那一点私人目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