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我生魂玉，夺人安身命。”
在光镜后看到这一幕后，林锦下意识吟出这一个短句。
她跟着姜诚在栖霞山学医的时候，曾听门派中的师兄师姐提起过，北域有个谁都不愿惹的九泉山，靠着一门伤己伤人的镇派秘法，几十年来始终都是栖霞山“常客”名单中，毫无争议的第一位。
由于隔三差五，就要抬来几个用了秘法后命在旦夕的九泉山弟子，栖霞山医修对于他们的伤势和病理，已经达到闭着眼都能背出来的程度。
林锦也参与过几场救治，此时她颇有些怀念地凑近过去，仔细看了看九泉山的两个人，口中念念有词：“心血淤积，脉络皴裂，真气错位，五脏俱伤......”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忍心再往下说了：“也幸亏是在升仙台，否则最多半柱香时间，这两个九泉山弟子就要暴毙而亡了。”
姜诚“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情况并不意外。
上一世，姜诚修为尚浅的时候，就已经多次领教过九泉山秘法。
还记得离开北域前遭到的最后一次围杀，九泉山甚至出动了一位半步踏入后天第六境界的死士，打算凭借着秘法的威力，和他一命换一命。
姜诚清晰地记得，那个死士一直躲在暗处，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已被他拼杀殆尽，才出来给了他一剑。
那一剑，撕裂了他半个身子。
若非自己功法有异，那次必然是死透了。
而那个死士，一剑挥出后不仅当场气绝，失控的真气更是将他整个人点燃，烧得连灰都没有剩下。
如果以自己上一世半步仙人的修行眼光来看，九泉山的秘法完全配不上“镇派”的名头。
此世间绝大部分修行流派，都有各自的镇派绝学。一般而言，用于对敌的镇派绝学，往往被称作“杀招”，而拿来自保的，则被统称为“秘法”。
九泉山拿来镇派的“秘法”，不为自保，反而是为了和别人同归于尽，这本身就有些掉价。
奔著打不赢只能同归于尽的心态，临敌时必然先丧心气。面对寻常对手时，或许还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但若碰上真正的高手，只怕还来不及用出这门秘法就要死于非命了。
更别提，九泉山修行功法最多只能算是三流，基于三流功法延伸出的秘法，对实力的提升极为有限。除了能够刺激精神，让人一定程度上隔绝情感，出招时更果断凌厉外，几乎没什可取之处。
最关键的是，据说是当年创下这门秘法的九泉山前辈，修为只到后天第五境界，导致这门秘法只能在低境界施展。若是修为超出第五境还要强行施展，很可能第一时间就会将身体撑爆。
那个第六境死士的下场其实已经算好了，至少拿命换了一招的机会。
不过姜诚始终都认为，如果那个九泉山死士不用秘法的话，说不定也能把当时已是强弩之末的自己斩于剑下，根本不需要赔上一条性命。
只能说，自己上一世的名头，着实是太过于吓人了点......
熟悉的头痛又一次中断了他的回忆，姜诚叹了口气，说起了另一件事：“这一场没什悬念了，等会记得把我昨晚准备的那封信送出去，我们这几天筹备的事情，也让他们开始做吧。”
林锦点头应下，随口问：“这着急？不是说好再等几天的吗？”
“今天先是来了个百花谷弟子，又绑来一个天策府弟子，巧合地有些不正常。”
说着，姜诚扫了眼墙角的火盆，面的木炭已经烧了一小半，表面看起来像是熄灭了一般。但如果将外面的焦炭挑开，就会发现面藏着的火焰，依旧汹涌且致命。
“我们这些年漏了不少马脚，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他们未必知道我们是谁，但这局棋牵扯太大，越是临近收官，就越会有人来插上一脚，想要混些好处。”
姜诚露出慈祥的神情，又伸手揉了揉林锦的头，轻声说：“好处我可以给，可若是乱了我的棋，就容不得他们全身而退了。”
林锦拍掉他的手，不满地说：“别再装老头了，我可不想当你孙女。”
姜诚默默将手收了回来，顺便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接着看吧......”
看着林锦一副很听话的乖巧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自己最大的秘密可能藏不了多久了。
不过她还没有主动点破，自己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
视线转回光镜。
在两个九泉山弟子极具压迫感的杀气影响下，月铭早早地跨上了马，将铁枪抽了出来。
他难得收起了满脸的匪气，有些认真地对两个姑娘问道：“那个九泉山，有没有远距离御气伤人的招数？”
陈莹莹扭头看向姜琳。她因为家教的问题，对北域江湖门派的了解并不算多，除了知道九泉山有个伤己伤人的镇派秘法外，别的所知甚少。
姜琳对此倒是很熟悉，直截了当地道：“没有。”
可能是觉得说得不够详细，她又介绍道：“九泉山内功心法走得是轻灵的路子，武学招式以贴身短打为主，峨眉刺的套路倒是一招离手招数‘泉流西南’，能于五步内飞旋伤人，剑法的话，应该没有类似的招式。”
“如此便好。”
月铭扫了眼对面，那个名叫楚文娇的活心堂医修似乎有些惧怕两个队友的样子，双手抓着大药箱的背带，远远站在一旁，看起来很是局促不安。
“我摸不准那两个九泉山弟子的底，但我猜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持续不了太久，等会开打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去骚扰那个医修，等熬到他们状态回落，我再回过头跟你们一起干掉他们。”
说完自己的安排，月铭还加了句：“倒不是军爷我怕了他们，主要是那两股杀气太唬人了，他们队还有医修，久战对我们不利。”
陈莹莹又白了他一眼，不过也没再说什。
面对有医修的队伍时，这样稳妥的战术安排也算是很常见。自己这一方虽然攻势上占优势，但兵器上实在没什配合可言，但凡对方懂点阵法，他们不能一击得手的话，就很容易被拖进缠斗。
只是姜琳忽然开口，拒绝了月铭的提议：“不必麻烦，这场由我主攻，莹莹你帮着他尽快把对面的医修干掉。”
闻言，月铭立刻皱起眉头：“你要一打二？嘿，军爷我倒不是看不起你，你那一手火莲劲虽然厉害，但杀伤力终究弱了点，那两个家伙明显不太对劲，你最好还是稳妥些。”
姜琳很坚定地说：“不用担心，我有把握。”
月铭还想再劝，陈莹莹直接拉过踏风的缰绳，对他说：“行了，你别在这瞎操心了，琳姐的能耐大着呢，她说有把握就绝对不会失手。”
见她们两个都这有信心，月铭也懒得再说什，只是有些警惕地说：“先说好，赢不够三场也得给我马草啊！不然小心我去衙门告你们。”
黑马踏风也连连点头，看向陈莹莹的一双马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矮个子少女气得连翻两个白眼，心中当场打定主意，要是再搭理这一人一马，自己就是小狗！
很快，场景变幻，他们现身于一个四四方方的擂台之上，两队人分别站在东南两侧。
“谑，稀罕啊，军爷我多少年没碰见过擂台的场地了。”月铭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对着周围大声感慨。
姜琳辨明对面的方位后，立刻展开轻功，笔直朝两个白衣剑客纵跃而去。
陈莹莹则绕了个弯，倒持长枪从侧面逼近楚文娇。
出乎预料的是，对面三人第一时间采取了守势。
两个九泉山剑客不紧不慢地站在了自家医修的身前，就这等著对方过来。
名为“碎玉决”的镇派秘法影响下，两个人似乎都没了常人的情绪，只是冰冷地注视着来敌。
姜琳来的很快。
她携著飞奔之势而来，双手成拳，蓄力于腰间，只要进了周身一步，就能轰出两记势大力沉的直拳。
但是手臂能够触及的距离，终究比剑刃短了一些。
面无表情的赵瑞阳和黄贺一齐出剑，前者刺向姜琳的喉咙，后者挥剑斜削姜琳的小腹。
剑势极快，眼看着姜琳就要来不及闪躲，她忽然脚下一错，与间不容发之际，整个人猛地一矮头，躲过了封喉的一剑。同时她左拳化掌，施了个柔劲，直接摁住了削往小腹的剑刃，将其抓在手。
不过两位剑客的反应也不慢，赵瑞阳一剑刺空后立刻变招，直直向下砍向姜琳的头顶。兵器被控制住的黄贺，则果断地一脚踢出，攻向姜琳左腿的腿弯。
然而姜琳的右拳已经探入一步以内。
“轰”的一声，赵瑞阳胸口中拳，巨大的力道推着他向后退了五六步，差点就要从擂台上掉下去。
然而挨了这重的一拳，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稍微缓了口气就又挥剑砍来。
另一边，黄贺踢趁着姜琳招式用老，一脚踢中了她的腿弯。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这姑娘下盘功夫练得极是扎实，不仅连动都没有动，反而还有余力将抓着剑刃的左手猛地一扭，硬生生夺了兵器，抬手朝他胸口刺去。
眼看避无可避，黄贺干脆受了这一剑，双手一合，狠狠拍向姜琳的两侧太阳穴。
不过他还是慢了姜琳一步，被她一剑刺中后，又从容地后撤两步，轻巧地躲了过去。
这几招以快打快，姜琳在电光火石之间打退一人、重伤一人，顺带着还夺了其中一人的兵器，尽显武艺之精湛。
但随即而来的青色雾气，很快让黄贺身上的剑伤痊愈如初。
姜琳也被赵瑞阳的剑，逼着向后再退几步。
看着被两个剑客护在身后，仍有些紧张的楚文娇，终究还是暗道一声麻烦。
果然，有医修在场，想要速胜终究还是有些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