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愈八十的云沛鸿,既没有拄拐,也没有要别人搀扶。步伐依然铿锵有力。
  站定,看向台下。苍桀的眉目,既有长者的慈祥,更有上位者的威厉。
  “谢谢诸位赏脸前来。这次的宴会,一是庆祝我外孙陌殇大病初愈。二是祝贺他新婚大喜。”
  他的声音深厚有力,如同古老的钟声,回荡在空气中,充满了威严和睿智。
  台下宾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他们都知道,云老太爷极其看重这个外孙,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孙子。
  或许,因为三少是君家的继承人。
  风凌烟优雅站着,漂亮的眼眸,就像外面静谧的夜空。细看,里面有星光闪耀。
  如果没有书房那场谈话,她对云沛鸿的印象应该很好。毕竟,她所接触的云家其他人,都很不错。
  “为了聊表心意。我决定将‘君天下’集团5%的股份,作为新婚贺礼,赠予我外孙媳妇。”
  云沛鸿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君天下”集团,是君家的产业,由君修瑾的太爷爷所创立。算下来,已有百余年的历史。
  这么多年,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云国数一数二的商界巨舰。
  四年前,执掌集团不到一年的君家三少突遭车祸,君家大少爷君兆和不得不临危受命,继任了集团总裁。几年下来,他大权在握,风光无两。
  现在,云沛鸿将手中持有的“君天下”股权,悉数赠予三少的新婚妻子,目的十分明确。
  他要助力三少重掌集团大权。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没想到三少这位外公,竟替他谋划得如此周全。
  众人又齐齐看向云家其他人。
  他们脸上,全都云淡风轻,没有丝毫不悦。
  “君天下”集团5%的股权,意味着每年数十亿的分红。
  他们竟然毫不在意。
  云家,果然是豪门中的一股清流。
  风凌烟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看着台上的云沛鸿,脊背一阵阵发寒。
  自己明明已经拒绝,为何他还要执意而为,而且还增加了价码。
  股权从3%增至5%。
  云老太爷如此财大气粗,看来是铁了心要让她离开西阁,好让三少另娶他人。
  风凌烟脸色变了变,嘴角噙出了一抹冷笑,一闪而逝。
  “儿媳妇,还不赶紧上去。”
  云汐月见她站着没动,走过来,小声提醒了一句。
  “妈,这我不能要。”
  “那是你外公的一片心意,你就安心收下。”云汐月宠溺道。
  “可是……”
  风凌烟看着云沛鸿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睛,失措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她攥了攥手指,绯唇轻抿,摇了摇头。发上玉簪,垂花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众宾客见状,不由小声议论。
  “泼天的财富落下来,三少夫人都不为所动。品行果然不一般。”
  “是啊,换做旁人,只怕早就上去了。”
  “身为西阁的女主人,这点钱,又怎会看在眼里?”
  “这可不单单是钱。少夫人接受了股权,以后便是‘君天下’的股东。”
  云沛鸿身边,多了一位身穿蓝色条纹西装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三少夫人,请上台。”
  风凌烟眉心一跳,整个人好像架在了火炉上,全身的毛孔都在汩汩冒汗。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知如何是好。
  接受股权,意味着没有尊严地离开西阁,结束与三少这一场短暂的婚姻。
  可若不接受……
  “推我上去。”
  清洌寒漠的声音,屏蔽掉了周遭的其他声响。
  风凌烟低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那双幽深冷寂的眸,也正看向她。
  奢华的水晶灯,亮如白昼,狭眸坠落灼灼光亮。
  风凌烟心头一刺,这双眼睛,几乎和景灏一模一样。好似再说。
  “别怕。”
  她微微一怔。
  慌乱的心跳,骤然平静。
  若这是三少的意思,她不得不接受。
  因为,这段婚姻,时效长短,都取决于他。
  “好。”
  她轻轻应了一声。旋即,走到轮椅后面,推着君陌殇优雅前行。
  两人行至台上。
  云沛鸿身边的中年男子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风凌烟。
  “三少夫人,请您在协议上签字。”
  “好。”
  事已至此,风凌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贺礼”。
  签完字。
  中年男人还将文件当众展示了一遍。
  云沛鸿如此大张旗鼓,为的就是要让整个京山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唯一的外孙,有多重视。
  “三少夫人,说两句吧?”
  中年男人将文件收好,对着风凌烟恭敬道。
  初入权贵场,内核再强,还是有些慌。她正想着到底该如何回应,轮椅上的男人冷声开了口。
  “各位,我夫人年纪轻,脸皮薄,我来替她说。”
  清寒的声音,极富磁性。
  传进风凌烟耳中,似烟火炸开,精致的五官,蒙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听着,竟觉有些宠溺。
  “外公,谢谢您送我们的这份新婚贺礼,我们定不会辜负您的心意。”
  君陌殇微微抬眸,看向云沛鸿,冷峻的脸覆了一层淡薄的柔光。
  众人皆知。
  他贵为君家嫡子,深得君老太爷和云老太爷喜欢。
  唯独,入不了生父君修瑾的眼。
  君老太爷去世之后,他最大的依仗,便是他这位外公。
  云沛鸿笑着,微微颔首。
  “各位,我夫人年纪轻,不懂事。以后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还请大家给我几分薄面,不要为难她。”
  君陌殇幽邃的眸光,落在了台下。
  不疾不徐的低沉之音,有如春日惊雷,令人振聋发聩。
  一字一句,好似谦逊,实则透着狠厉和警告。
  以后,若有人为难他的夫人,便是与他为敌。
  圆滑世故的权贵们,岂会听不出来。虚伪也好,真心也罢,都附和着说了一句。
  “三少,放心。我们待少夫人,定会像待三少一样。”
  云汐月眼眶微微泛红,许是这么多年,君修瑾从未真心对过她,更别说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汐月。”
  顾清零握住她的手,轻轻捻了捻。
  “大嫂,这么多年,我觉得这是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看到陌殇对外甥媳妇这般好,我也很欣慰。汐月,相信我,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