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将将能容一架马车过身的山脚窄路上,布满着乱七八糟的大坑小坑。
  不说她的马车,就是前头不远处,陈芳和沈新月的马车也陷入一个小坑之中,不得寸进。
  “新月,芳妹妹,你们可曾受伤?”
  沈青鸾隔着马车远远地问道。
  那头,陈芳和沈新月提着裙子七倒八歪地下了马车,忙迎了上来:
  “没有没有,马车走得慢,我们不曾受伤。”
  沈青鸾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没事就好。这香山去不去倒是无妨。”
  “沈姑娘你就放心吧!”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陈宣扬着马鞭,走到陈府的马车旁,“有我在,莫说是几个坑,就算是刀山火海,咱们今日也过得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色劲装,丝绸的衣裳紧紧贴在他身体的肌肉之上,勒出劲瘦精悍的线条。
  扭头说话时连侧颈都显出了清晰的肌肉轮廓。
  翻身一跃上马,手腕用力,勒住缰绳在马背重重一甩。
  原本因为马车被陷住而呆在原地歇息的马儿顿时吃力,啪地人立而起,长声嘶鸣。
  前蹄落下的一刻,马车吱呀一声,竟是有往前挪步的迹象。
  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可惜,马车往前挪了半寸,很快又跌落回坑中,徒留马儿无力地跺着蹄子。
  ……
  陈芳有些没脸,没好气道:“大哥,你行是不行?若是不行便别在这逞能,赶紧叫几个年轻力壮的将马车推出来才是。”
  陈宣绷着脸,暗暗瞪了自己这个蠢妹子一眼,瓮声道:“若是我不行还有哪个行?”
  一旁的君呈松连忙开口,似是替陈宣解围:“就是,芳妹子——”
  似是想到什么,他顿了一刻,换了个有些距离的称呼:
  “陈二姑娘何必如此奚落你哥,马车本就重,地上又是湿滑,你大哥一个人怎好把马车驶出来。”
  陈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胡说八道什么呢!”他左手将缰绳勒得更紧。
  “方才我不过是试探一下马儿的脚劲而已,怎么就驶不出来!”
  恼恨地瞪了君呈松一眼,觑见他脸上满脸的关切,一肚子火也不好发。
  只恨恨地咬牙,腰杆挺直,猛踢了一下马肚子,缰绳更是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
  电光石火间,马儿爆发出嘶鸣。
  随即闪电般往前一跃,马车应声而出,嘎吱停在前方的平地上。
  “大哥好棒!”
  陈芳雀跃着跳起来鼓掌。
  陈宣骑在马上,倨傲地环视了一周。
  最后才扭扭捏捏地对上沈青鸾的双眼,撞进一片专注的茶色之中。
  陈宣缓缓脸红了。
  他轻咳一声,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沈青鸾的马车前。
  “沈姑娘,方才没有吓到你吧,我这人粗鲁惯了,失礼之处还请沈姑娘海涵。”
  沈青鸾摇头。
  陈芳忙道:“沈姐姐,你下了马车来吧,让大哥将马车赶出来。”
  沈青鸾正要答应,却被另一个低沉深邃的声音喊住:
  “沈姑娘稍安勿躁,地上泥泞难行,别弄湿了你的鞋袜。”
  沈青鸾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君呈松下意识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显得冷峻狭长的眉眼更凶了几分。
  沈青鸾:……
  她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往地上遍布的坑洼看了一眼,并未搭理君呈松阻止她下马的话。
  示意珠珠先行下了马车,自己便扶着门框准备下来。
  “沈姑娘稍待片刻!”
  君呈松扬声迈步上前,挡在马车前。
  沈青鸾蹙眉。
  她若是不管君呈松就这么下去,可就要撞到他怀里了。
  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用眼神无声地质问着,甚至是驱赶着君呈松。
  君呈松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般,镇定自若地将沈青鸾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一面腾出手,将套在马匹身上的缰绳解开。
  下一刻,他回身,半蹲在马车前,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双手将马车整个扛了起来!
  寂静,久久的寂静……
  除了马儿悠闲的嘚嘚声,便只有沈青鸾在马车腾空的那一刻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其余人,俱都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
  看着君呈松将整辆马车扛在肩上,却还如履平地,又快又稳地从坑洼上头走过。
  走到陈府的马车身后,他缓缓半蹲下,单膝跪地。
  气沉丹田喝道:“沈姑娘当心,我要松手了!”
  轰隆一声——
  马车颠了一下,旋即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君呈松起身,拍拍手掌,镇定自若地朝着陈宣扫了一眼:
  “我将马车扛过来,不怎么费力气,也不必沈姑娘下马车这般繁琐。”
  沈青鸾坐在马车里头,久久没有出声。
  她应当,不是在梦中吧?
  方才那个做了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蠢事,蠢得浑身都冒傻气的人,到底是哪个?
  莫不是山中的精怪附了身,人都魔怔了?
  可旋即,一个更令人匪夷所思的声音响起。
  “要你废什么话!你有这么好的主意先头不告诉我,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陈宣眼睛瞪得铜铃大,还未反应过来,听到这番话,又气又恼一顿连环输出:
  “我早就说了让你别跟着我,你非要凑热闹,再有下次我说什么也不让你来!”
  沈青鸾实在忍不住,掀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势均力敌地迎面对立,透着令人心惊的压迫感。
  如果忽略掉他们说的话。
  君呈松余光瞥见沈青鸾的动作,无师自通地耿着脖子委屈道:
  “我只是想帮沈姑娘而已,你要是觉得我做错了,就当我错了吧。”
  他攥着拳头,一副受气的倔强样,好似陈宣是个什么无理取闹的恶霸一样。
  陈宣百口莫辩,颤抖地伸着手指对着他:“你你你……”
  君呈松又抿唇加了一句:“不让我来就不让罢,反正随便到哪,我也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