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摇曳的烛火,染红了公孙越的眼睛。
  他的眼睛被这烛火灼烧着,一阵阵的发疼。
  他站在墙外,看见平易近人的县太爷,他们尊贵的知县大人,此时正讨好的站在孙将军的身旁,为孙将军卑微的斟着酒。
  “孙将军,这次就麻烦您守好关卡,万不可让那群贱民闯出关去。”
  “另外,还需您让人在城中加强防守,千万不要让这些贱民闹事才好。”
  听到孙将军三个字,甘家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孙将军的样子。
  甘甜看的最卖力。
  她还以为这个孙将军那么变态,应该长得很丑,没想到看起来还有几分清秀。
  比起下面坐着的那些主簿、县尉之流,简直好看了太多。
  这样的相貌,这样的成就,若是好好娶妻生子,不知道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人,可他偏偏要玩变态的。
  甘甜对孙将军多了几分鄙夷。
  变态长得再怎么帅气,也改变不了他是变态的事实。
  “放心,有本将军在,量那群蝼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孙将军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不屑的撇了一眼县太爷。
  “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潼门关到嘉南关之中,十位知县,只有你惹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要本将军给你擦屁股。”
  知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但只是呼吸间他又挂出了一脸的谄媚:“孙将军海涵啊。”
  转过头,他愤恨的骂道:“一群贱民,以为用这样的方式就能逼迫我等开仓放粮,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主簿讨好道:“大人说的是,贱民就是贱民,想和您斗简直自不量力!”
  “他们还以为县衙前坐一坐,振臂高呼几声,就能让您妥协,也不看看他们那贱命配不配!”
  主簿的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主簿说的对,这群贱民的命能值几个钱?”
  “还想威胁我们,简直可笑!”
  知县听着大家的哄笑,高兴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举杯一饮而尽。
  他斜睨一眼身侧漂亮的侍女,将她捞进怀里,大手在对方的身上不断的游走。
  他的酒气熏得那侍女想吐,却只能皱眉忍着。
  美人在怀,知县眉飞色舞的说道:“再忍两日,待糙米价至十两银子一石的时候,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闻言,其他人附和的夸赞。
  “还是大人您睿智,居然想到了封锁潼门关的好主意,不然我等哪挣得了这么多银子。”
  “就是就是,现在不仅仅是粮价涨了,吃穿住行都涨了不少,今年的税金不愁了!”
  “大人一年就完成了别的县好几年都完不成的政绩,您离高升定然不远了。”
  “哼,一群蠢货。”
  孙将军将酒杯狠狠地放在桌子上,大声斥责道:“你们可知这天下什么人最不能惹?”
  “是读书人。”
  “他们能想出一百零八种骂人的方法,一个不如意还能把你们写进书里,留下千古骂名。”
  “此事一了,斥责你们的文章定会飞的到处都是,到时候我们都会被百姓斥责。”
  被孙将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知县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
  “将军是武将,自然不了解这群百姓有多蠢。”
  “待到粮价十两银子一石的时候,我就站出来,假装不忿去找粮商谈价,然后一身狼狈的被赶出来,再进去……如此往复几次,最终将粮价降到七两银子一石,百姓们就会夸我。”
  “他们会说我不畏权贵,真心为百姓着想,是一个清廉的好官。”
  他摸了摸胡子,呵呵笑着:“洪水没来之前,一石大米七八百文,现在被我们炒到七两银子一石他们还要谢谢我。”
  “到时候我再找几个人,去百姓当中去找几个关心国事的读书人,描述我被羞辱时的场景,那些蠢货书生就会四处为我歌功颂德,说不定还会弄个万民伞来赞扬我。”
  知县已然有几分醉了,脸色坨红,摇头晃脑的说着。
  “别看这些书生好像很有学问,很有风骨,实际上蠢得很!”
  “只要稍加利用,他们就会为我冲锋陷阵,成为我的功绩。”
  门外,公孙越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想到自己也曾是为知县奔走的书生之一,他就觉得一阵阵作呕。
  这样一个贪财好色之徒,自己怎么会觉得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呢?
  对于知县的解释,孙将军笑道:“你们文官心眼子就是多,我可比不了。”
  “不过撒纸的人你要尽快处理掉,我的人在其他县也捡到了那张糙纸!”
  “我的人能捡到,其他人也能捡到!”
  “现在潼门关外聚集了几十个商队,都等着进关,这么多人万一有人捡到一张,你们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他一个武将,只管打仗,开仓放粮的事情可不归他管。
  要不是看在这几个县都给他分红的份上,他才不趟这趟浑水。
  县尉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小贼太不识相,居然坏我们的好事!”
  “我这就派人去杀了他!”
  说着,县尉就带着人往外走。
  “等等。”知县叫住了他。
  “人海茫茫,你怎么找?”
  县尉摸了摸胡子,笑道:“直接找肯定是找不到,但可以从这纸入手。”
  “这纸虽然是最便宜的糙纸,但也要一到两文钱一张,这么多纸,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买纸的人家,咱们县屈指可数。”
  “只要去卖纸的墨斋问上一问,或者筛选一下咱们县的富贵人家,打听一下谁家有这种心系百姓的“好”郎君,对一对字迹就行了。”
  门外的公孙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以为他躲在暗处,用最便宜的糙纸来造势就不会被人发现。
  没想到找到他居然这么容易。
  他真是蠢啊。
  自以为是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可以让老百姓有粮可吃,也可以少些盗抢之事。
  却没想到,不仅什么都没做成,还凭白让几位无辜的百姓丢了性命,现在很有可能还要连累家人。
  知县慢悠悠说道:“这人倒也是个才子,只可惜太过天真,洪灾事发到如今以三月有余,若是能开仓我早就开仓了,他若是做的狠些,趁着夜色把粮仓劫了,那我还真要头疼一下。”
  “毕竟人海茫茫,我去哪找人啊,可他偏要如此行事,给我们留下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