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男神他又失忆了 > 第27章疯子
  黑暗一点点蔓延过来的时候,人总是没有察觉的。
  可是当真的彻底跌入深渊之后,惶恐占据身体,才会拼命挣扎。
  原随云已经在这样的恐惧之中挣扎了太久,他尝试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医好自己的眼睛,甚至想将别人的眼睛挖下放到自己身上,可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怎么挣扎也得不到结果。
  儿时看见过的东西早就在记忆里模糊了,有时候在黑暗里待得久了,也就不在乎看不看得见了。
  直到那一年,他被送到言家去住。
  大人会照顾他的感受,不在他面前提起他看不到的东西,可是小孩子不会。
  第一次见面,言修然就对他说:
  “你长得可真好看呐。”
  他自己长得很好看么?
  他不知道。
  就算是他长得再好看,他自己看不见,又有什么用处呢?
  听言修然这样说,原随云便去伸手摸自己的脸,他长得是什么样子呢?什么才是好看的样子?
  以前要是他想知道什么,就会有教书先生教给他,他想知道的一切都有人告诉他,这样他就觉得自己看不见也没有关系。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知道了。
  于是,他问言修然:“什么是好看?”
  问一个半大的孩子什么是好看,根本就没有意义。就像你问他头顶的天空是什么颜色,他可能会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言修然跟他说:“你这样的就是好看,我这样的,就是不好看。”
  以前原随云想知道什么,都会得到答案。
  可是这一次,无论他多么想知道答案,都得不到了。
  后来,他又从言修然那里听到,冬天的雪山如同蔓延的绸缎,夏日的竹林似玉石林立,天上的月亮像一张饼,平静的湖水似一面镜子。
  父亲对他说,因他自小没有朋友,把他送到竹林言家住一阵子,和言家的小公子一起玩,这样就有朋友了。
  父亲又说,这世上他少有什么完全信赖的人,言长松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希望原随云也能和言家的小公子成为挚友,就像他和言长松是生死之交一样。
  从那时起,这颗种子就在他心里埋下了根。
  父亲说朋友便是可以信赖的人,一个能令他即便是面前有千军万马也不惧的人。
  原随云在心里暗暗地想,那等他有了朋友了,他是不是也就不怕黑暗了呢?
  被送去青岭竹林前的一天,原随云在床上辗转反侧,激动得难以入眠。
  他很少期待什么,但是那一次,他真的很期待见到他的朋友。
  第二天,他得愿以偿,见到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人。
  可是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当他被带到言家、遇到言修然的时候,那种失落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成倍剧增,在那一团虚无的黑里不断膨胀。
  他的恐惧不但没有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消散,反而因此不断郁结。
  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出现了,他却对那个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那白绸子一样的雪山、玉石一般的竹林、饼子似的月亮和镜面一样的湖水,他全部、全部没有见过。
  仿佛隔着一道高墙,不可逾越。
  ——————
  谢孤帆问出了那个问题之后,原随云静静地站着。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想象出谢孤帆脸上的神色。
  他知道这个家伙有多害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原随云淡淡地笑了起来,别人的恐惧往往令他愉悦。
  只见他轻声说道:“墙。”
  谢孤帆很紧张:“什、什么墙?”
  原随云说道:“你们的世界,同我的世界隔着一道墙。”
  “既然我进不到你们的世界里去,不如让你们来我这里看一看。”
  说着,他开心地笑了:”如此,墙便塌了,不是么?“
  谢孤帆不由得一身冷汗直直落下。
  原来他说的墙竟然是这个意思。
  与其自己一个看不见,不如大家全都和他一样,这样就再无区别了。
  原随云似是已经厌烦了回答他,那副堂堂君子的假面上有了裂痕,不耐烦道:“你是自己走进来,还是我让人扶你进来?”
  谢孤帆真是死也不想往前走了。
  天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与其被一个疯子折磨,还不如死个痛快算了。
  谢孤帆惨叫了一声:“少爷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那持着剑的白袍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手里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走。”
  谢孤帆呜咽着挣扎了几下,最后力气耗尽,只能妥协。
  原随云道:“让他安静点,送他进去,我去看看那边的人。”
  然而他这句话说完以后,却是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于是,他又重复一遍:“我让你现在送他进去。”
  谢孤帆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依旧是没有回复。
  原随云皱起了眉:“叶韫?”
  寂静依旧持续着,空气中有不安在蔓延。
  良久,那白袍持剑的人才沙哑地开了口:“公子,我……”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按在他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紧,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言修然的声音极轻,似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在他耳边低声道:“嘘——”
  原随云心中猛地一震!
  仿佛山崩地裂,他背后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重衫!
  他明明已经将言修然锁在那石室之中了!那牢房不但是整块石头切割而成的,且浇筑了不少生铁,莫说是他,即便是无数野兽怕是也难以冲出!
  可他偏生就是出来了,不仅脚步声没有,连呼吸声也难以听闻!
  这么冷不丁地被人扼住了脖子,叶韫自然深知对方武功远胜于自己,如今怕是难逃其手,索性说道:“言公子,你的手架在我脖子上,我的剑架在你家下人的脖子上,这样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显然极为紧张,冷汗早就下来了:“不如我们同时松手,你看如何?”
  身后却没有回答。
  叶韫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因紧张而僵死住了。
  等到言修然猛地开口的时候,他当即吓了一跳。
  言修然说:“不行哎,我是为了你好呀。”
  “你看,我刚才手按在你脖子上的时候,已经把你这一小节脊椎骨震碎了,我的手要是不托着你的脑袋,你的脑袋不就掉下来了吗?”
  他这么一说,叶韫冷汗猛地就下来了,他方才身子过于紧绷,压根就没注意到身上是否有疼痛之处,如今被这么一说,仿佛真的一阵阵刺痛传来,当即就怕极了。
  他也不敢动,更不敢回头,生怕身子一动,脑袋就掉下来了。
  言修然说道:“唉,这位大兄弟,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也不想欺负你,要不你来托着你的脑袋吧,我的手有点酸了。”
  这时,原随云忽然厉声喝道:“不许动!”
  叶韫原本正要身上去扶,然而他家少主人一吼,吓得他立刻僵住不敢动。
  原随云喝道:“来人!上面还有人吗!”
  然而,喊声过后,却是一阵沉寂。
  得知了自己的处境之后,原随云冷笑道:“你大哥还真教出了一个好苗子。”
  地牢里隔音极好,怕是上面就算是有人守着,也什么都听不见。
  他下来一共带了六名白袍人,现如今看来,只剩下叶韫这一个没用的废物了。
  事到临头,原随云索性也不怕了,反倒是坦然问道:“很好,你想怎么样?”
  若是
  叶韫死了,他同言修然真刀真枪地动手,未必也就打不过。
  更何况他的信鸽已经送去了,言铁衣手下的黑衣人不时便会赶到,到时候这家伙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回他的笼子里去。
  原随云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这么一问,言修然反而不懂了:“什么想怎么样?”
  原随云道:“你撞碎我地牢的墙逃出来,要报复我?还是索性杀了我?你想怎么样?”
  言修然一脸认真道:“我才没有呢!”
  “地牢是你家的,是你的私有财产,我打坏了不就是破坏你家了吗?我怎么会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呢?”
  说完,他还很仔细地给原随云解释:“我只是刚才玩锁的时候不小心玩坏了,以后我会赔给你的。”
  说着,空着的那只手又要去怀里掏他的小石子。
  原随云怒道:“够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一吼,言修然吓了一跳:“我只是听见孤帆刚才喊了一声,我过了看看怎么了而已呀。”
  说着,又丧气道:“好吧,这位叶兄弟,我刚才骗你的啦。”
  “你的脖子好好的,我哪里能说震碎你的骨头就震碎你的骨头。但是你能不能行行好,不要老拿剑吓唬孤帆呀?唉,你不知道,他胆子很小的,你这么吓他,对他身体不好。”
  叶韫一听自己上当了,登时恼羞成怒,猛地回转剑锋,转身就向言修然刺来!
  言修然倒退一步,手松开了叶韫的脖子。
  竟只一瞬间,叶韫身子一动,还没来得及回身刺向言修然,他的头竟登时一歪,木偶似的猛地向下一垂!
  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向前倒去,砰的一声跌在地上,脑袋已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早就已经没气了。
  言修然冷漠地看着地上的死人,耸了耸肩。
  原随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尚且紧张的身子猛地放松下来。
  明明是陷入困境,他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密闭的走廊里不断回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遇到了什么让他极高兴的事情,一直笑到声嘶力竭,笑到连气也喘不上来,仿佛压根就忘了自己身在困境。
  原随云笑得连站都站不直,竟自扶住墙大笑着,俞笑俞疯狂。
  这样,言修然看着他死了手下,笑得恨不能在地上大跌,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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