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尘决定跟着他们回家。
  
  在临荒镇这种地方,对周围的大山最熟悉的,莫过于老猎人了。
  
  男人哞哞地喊著,企图把伏在地上的老牛叫起来赶车。
  
  但老牛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太老了,就是不愿动。
  
  男人就拿了鞭子,啪一声抽在老牛背上。
  
  老牛才极不情愿地前脚跪地,支撑了一下,勉力想起来,可不知怎的,哞地一声叫,又伏地上了。
  
  男人极为恼火,又要用鞭子抽。
  
  小女孩突然拉着她父亲的手,央求道:“阿爹,你别打了,它老哩!阿爷也老哩!”
  
  男人一听,手就软了下来。
  
  可牛不走,牛车就不动,怎载客人去家呢?
  
  他狠一狠心,又举起了鞭子。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回头看见李沐尘清澈的眸子。
  
  李沐尘说:“我来吧。”
  
  “你来?”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是神医,还会赶牛?”
  
  李沐尘笑了笑,走过去,伸手牛头上抚了抚。
  
  老牛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紧紧地盯着李沐尘。
  
  李沐尘轻轻在牛背上一拍,牛忽然有了力气,哞一声叫,犹如年轻了十岁般,蹭一下跳起来。
  
  猎户夫妇看得惊呆了。
  
  小女孩发出“哇”一声惊叫,看着李沐尘的眼满是崇拜,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上车吧。”李沐尘说道。
  
  猎户才缓过神来,带着妻女上了车,李沐尘也跟着跳到了车上,坐在小女孩的旁边。
  
  老牛走在进山的路上,脚步轻盈,甚至有一些欢快。
  
  小女孩快乐地哼起了山歌。
  
  夕阳西下,儿的牛蹄声,和女孩的歌声,轻飘飘地荡漾在山野的暮色。
  
  ……
  
  通过一路的交谈,李沐尘得知,猎户一家姓蓝,他叫蓝巴子,他爹叫蓝岩山,曾经也算是临荒镇很有名的猎户,大家都喊他岩山老爹。
  
  蓝巴子的老婆没有姓名,跟着丈夫的姓,别人喊他蓝婶。
  
  他们的女儿有个好名字,叫蓝田。
  
  李沐尘想起了那句诗: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是产玉的地方,这小女娃也生得如玉一般,和寻常的山人家的小孩不一样。
  
  老牛拉着车,很快就到了蓝巴子家所在的村子。
  
  这村子很小,几户人家,在一处山弯弯。
  
  蓝巴子把车从牛身上卸下来,牵着牛往自家院子走。
  
  这时候天还没黑,蓝巴子说今天这牛走得快,要是像往常那样,估计就丢摸黑走夜路了。
  
  蓝巴子去拴牛喂草料,蓝婶就带着李沐尘进屋。
  
  屋子十分简陋寒酸,一张八仙桌,几条板凳,几户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角落对着农具,墙上挂满了兽皮,还有猎人用的弓、刀和土铳。
  
  蓝婶给他沏了茶水,然后让蓝田陪着,自己去厨下忙活晚饭去了。
  
  蓝巴子拴好了牛,就“爹,爹”地喊著去找他老爹去了。
  
  山人的待客之道就是这简单,没有什客套的话,也没有什上陪下陪的礼节。
  
  喝着略涩的茶水,看着简陋的屋子,李沐尘却倍感亲切。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
  
  蓝巴子陪着一个老人往家走,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着什。
  
  老人叭叭地抽著焊烟,吐出一口又一口白雾,说:“治个蛇咬而已,有什大惊小怪的!”
  
  刚进了院子,忽然看见自家的老牛,讶然道:“咦,格老畜牲,咋比我还精神?”
  
  走到牛身边,去摸牛的头。
  
  牛哞一声叫,凑过来,很亲昵的样子,还欢快地撒了撒蹄子。
  
  老人回头看着蓝巴子:“咋回事?”
  
  蓝巴子说:“是救了田田的李神医,本来牛快不行了,起不来身了,他就那样在牛身上摸了摸,牛就欢快撒蹄子哩!”
  
  老人脸上露出笑容,骂道:“想到,格老畜牲还能年轻起来,看来,咱俩还不知道谁死谁前头哩!”
  
  又望向屋的方向,“看来,是真遇到神仙了!我以为,我在荒泽遇上一回已经了不得了,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两回神仙!”
  
  说罢,就敲灭了烟杆,正了正身,对蓝巴子说:“走,会客去!”
  
  李沐尘看见蓝巴子陪着一个老人进来。
  
  老人有点驼背,手拿着一根焊烟杆子,腰别着烟袋,走起路来颤巍巍的。
  
  他的脸上满脸皱纹,像荒芜许久的干涸开裂的田。混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但透出的眼神却清澈得仿佛能穿透十一月早晨的秋雾。
  
  这让李沐尘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在那一个大雪天,爷爷把头靠在他年幼的怀。
  
  李沐尘永远记得那张脸,也是如此龟裂的皱纹,也是如此混浊的眼睛,但眼却是那样的有神采。
  
  “老爹!”李沐尘招呼了一声,因为想起了爷爷,他甚至有点动情,“打扰您老人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岩山老爹惶恐道,“你救了我孙女的命!你这样的神仙,我请都请不来哩!坐,坐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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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山老爹陪着李沐尘坐下来。
  
  蓝巴子就站在父亲的身边,看得出来,他很尊敬自己的父亲。
  
  “听说,你要找阴山?”
  
  “是,老爹知道阴山在哪儿吗?”
  
  岩山老爹站起来,进了屋,过不多久,又颤巍巍地出来,手拿了一个木头盒子。
  
  蓝巴子一看见木头盒子,眼就放出了光。
  
  岩山老爹打开盒子,从面取出一张叠好的羊皮,摊在开桌上。
  
  羊皮上画着图。
  
  “这是临荒图,”岩山老爹说,“是一代又一代的老猎户们一脚一脚踏出来的。”
  
  李沐尘放言望去,图画得很潦草,也很不规范,但胜在很容易看懂。
  
  一座座山,一条条河,中间哪能走,哪有什危险,都标注了出来。
  
  不过地图只占据了羊皮的四分之一大小,还有四分之三是空白的。
  
  岩山老爹指著那空白的地方说:“那是荒泽深处,没人去过。”
  
  蓝巴子激动地说:“阿爹,有这样的图,你为什不给我,害我进山打猎,还要自己摸路。”
  
  老爹说:“要是有了这张图,你进山是容易了,但也很可能出不来了。荒泽面,危险无处不在。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不用那拼命,也能活下去了。我把图藏起来,是为你好。”
  
  蓝巴子不是很理解,反倒是李沐尘能理解老头子的一片苦心。
  
  岩山老爹对李沐尘说:“我眼睛花了,图上的字看不清喽,你自己找找看,应该有两座阴山。”
  
  李沐尘在地图上寻找,果然找到了两座山,旁边写着阴山两个字。
  
  其中一座在东南,距离比较近,另一座在西南,已经快接近地图上大片空白的区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