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12.24,5:20a.m,天气:多云转冬雷
第九集团军驻圣斯科莫堡第二军营的上空,一层又一层的黑云叠在一起。
云层之间不断摩擦出闪电,像是野兽用利爪撕裂了黑夜,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
在几个小时前,这还是庄重严肃的军营,但现在它已经变为了一片废墟。
这场突如其来的雪雨将军营中还在阴燃著的余焰彻底扑灭了,覆盖在军营中的雾气也渐渐散去。
在大火将军营中心的留下来牵制敌人的赤军和顽固反抗的叛军一个个吞噬时,仍有少数敌人逃了出来。
但逃出的叛军大多早已失去了抵抗能力,被在外围驻守的赤军一一俘获。
而对于宁死不屈的顽固分子,赤军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以最谨慎的态度将其处理了。
但也不是所有顽固分子都是那容易解决的,赤军因此牺牲了不少了拥有崇高精神的可贵士兵。
而现在,这的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
“莫洛佐夫上尉,你们已经失败了,请放弃抵抗!”
德罗斯特在两个老友的搀扶下勉强赶到了最后的战场,在“雾鬼”小队前方,赤军在与最后一位叛军对峙著,其他的都已经成为俘虏了。
同样遍体鳞伤的阿莱曼和身后的赤军疲惫地站在那位有着一头蓝白短发的阿洛兹人前方。
在赤军后方,几位士兵为罗斯托夫遮住了部分雨水,而他正躺在地上接受莉莉娅的紧急治疗。
罗斯托夫的背上有大面积的烧伤,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面对赤军的劝告,同样体无完肤的莫洛佐夫上尉对此嗤之以鼻。
他拄著自己粗重的法杖,冷眼扫视了一眼面前溃不成军的阿莱曼等人。
“失败?就凭你们?你以为为什我只率领一连就敢前去支援第三军营?”
“停下吧,上尉,就算你赢下了我们,叛军的这次攻城也注定失败。
“我们已经得到了准确消息,第二集团军突围前来圣斯科莫堡支援了。”
阿莱曼在前不久得到了身处第三军营的萨利传来的情报,他在第一时间就在赤军中公布了此情报。
这极大地提高了他们的士气,是现在能保持僵持局势的重大前提,不然他们很有可能与叛军同归于尽。
“那又如何?所谓军人,职责在于服从命令。
“我接到的命令便是支援第三军营,现在遭遇了你们的埋伏,军中士兵已经尽数牺牲。
“但我仍会恪守我的职责,战争的本质就是你死我活,一直如此。”
“上尉,我们对于投降的士兵并未下手,毕竟我们都曾是同伴。
“你还有士兵在,阿洛兹军人的职责也非服从叛军的命令,而是服从阿洛兹的命令。
“言至于此,你还要向你真正的同胞刀剑相向吗?”
在一旁的德罗斯特开口向莫洛佐夫大声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
他与莫洛佐夫是在同一届时进入了军队,两人还在虹疆战役中成为了莫逆之交。
而德罗斯特的军衔也正是赤军中最高的了,他是中尉。
不过过去的军衔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现在的德罗斯特只不过是赤军中的一位普通士兵。
“......”
莫洛佐夫沉默著回过头看向德罗斯特,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在牢房外见到老友是什时候了。
自从虹疆战役失败后,旧贵族和第八、第九集团军就策划了叛变,剑指圣斯科莫堡。
在行进过程中,德罗斯特作为“叛党”被关押入狱,他们就很少见面了。
德罗斯特见莫洛佐夫沉默不语,便乘胜追击,继续开口说道。
“莫洛佐夫,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在比切尔酒吧把酒言欢,也曾在东国的土地同甘共苦?
“那时的我们为阿洛兹挥洒自己的鲜血,而你现在为何要背叛自己的祖国?”
德罗斯特怀旧地说着他们的过往,这让莫洛佐夫心中苦楚,他略微面色扭曲地开口反驳。
“住嘴,德罗斯特!你们根本不明白!
“现在腐朽的阿洛兹想要回到过去的辉煌,经过痛苦的改变是必要的!”
面对莫洛佐夫的话语,德罗斯特摇头反问道。
“那你就如此确信你跟随的人能让阿洛兹走向繁荣吗?”
德罗斯特走上前去,一步步接近莫洛托夫。
“不,莫洛佐夫,我了解你!如果你是那确信就不会在此与我们这些老友交谈了。
“莫洛佐夫,回到我们身边吧,你会看到阿洛兹再次繁荣的,我们确信如此。”
“多说无益,先胜过我再说吧!”
莫洛佐夫的双手往下一按,手中的法杖纹路绽放出耀眼的红光。
随后莫洛佐夫脚下的地面紧接着破碎,地缝中喷涌出灼热的烈焰,空中飘落的雪水直接被大量蒸发,这逼退了德罗斯特。
“队长!”
德罗斯特身后的队员急忙上前帮助他,但德罗斯特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
“莫洛托夫,我来当你的对手,就我们两个。”
“正有此意!”
德罗斯特持剑快速冲向了莫洛佐夫,而莫洛佐夫也拔起了插在地上的法杖,朝德罗斯特挥去。
莫洛佐夫的法杖实在有些笨重,虽然占据了长度优势,但被老练的德罗斯特轻而易举的躲过了。
德罗斯特明白莫洛佐夫是在放海,于是在躲过莫洛托夫的攻击后,就把手中的长剑甩在远处的地上。
“锵!”
“你可得小心了!”
德罗斯特大吼著,长剑已经直刺入焦黑的土地,他用身体把莫洛佐夫狠狠地撞倒在了地上。
“呃啊!”
“来啊!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实力!”
莫洛佐夫也大吼道,被德罗斯特撞倒在地,手中的法杖也重重摔在了地上。
德罗斯特压在莫洛佐夫身上,扬起右拳砸向莫洛佐夫的脸庞。
“第一拳,是为你顽冥不化!”
“噗!”
德罗斯特的这一拳把莫洛佐夫的左脸打得火辣辣的疼,也把莫洛佐夫的火气打上来了。
莫洛佐夫直接挣扎着一个翻身,轮到他压在德罗斯特身上了,莫洛佐夫左右开弓。
“苏卡不列!这都是对你不守军纪的惩罚!”
“呃!”
莫洛佐夫一拳又一拳结实地落在德罗斯特脸上,但德罗斯特也没有防御的意思,直接回击。
“这一拳是为你愚昧无知!”
“啊!”
两人忘却了在军队中学到的一切搏击技术,也忘记了在战场上习得的生死经验,就保持着这个状态。
他们忘却了一切,就如此在蒙蒙的细雨中保持着这样街头混混般的架势,相互反击。
阿莱曼等人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那两个老兵像菜鸟一样在地上打斗。
直到两人都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同胞之间,没有胜负】
身为医生的莉莉娅在他们停止斗争的前一刻就急忙上前分开两人,开始为他们治疗伤势。
而平躺在地上的他们在分开后,各自的手还搭在对方脖子上,两人的脖颈都有通红的手印。
“德罗斯特,看来你在牢待久了,退步了很多。”
“莫洛佐夫,你在外面也是没多少长进。”
“。”
“哈!”
他们两人说着说着然后对视了一眼,都不禁笑了笑。
阿莱曼至此终于放下心来,转身透过雨幕望向北方的圣斯科莫堡,那的大火也在雨水中渐渐熄灭了。
但杀戮不会停止,它仍在黑暗中进行。
......
圣斯科莫堡东墙城门处,十一道身影穿过了雨幕来到大门下。
其中走在最前方的身影不断拍打着手中的通讯器,跟在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开口劝阻道。
“萨利,别拍了!要拍坏了!你以为这玩意儿很便宜?”
洛比实在顶不住了,要是萨利再继续自己的脑残行为,说不准洛比的拳头会对萨利的脑袋生出自己的想法。
“唉!这玩意用不了咱们咋找少爷他们啊?”
萨利瞧着洛比也有点恼火了,见好就收,这下总算不只有他一人不爽了。
他们原本打算把第三军营烧了来着,但突如其来的降雨打断了他的计划,最后只好无奈在指挥中心搞了个“小”爆破。
希望那些在指挥中心的人有事。
安门......
萨利和洛比对于找安尔一事虽然着急但却不担心,而他们身旁凯恩小队的成员则皱眉问道。
“你们带我们来这,却没法找到他?”
“不用我们自己去找少爷,少爷会安排好一切。”
“嗯?”
洛比有些莫名自得地摇了摇头,萨利这蠢蛋也一脸疑惑地看向他,洛比对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萨利朝洛比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正有一道身影朝他们缓缓接近。
那正是安尔派来接应萨利的士兵。
安尔从未打算让萨利和洛比始终待在第三军营中,那样风险太大。
于是他分头行动时叮嘱萨利在黎明到来前,回到圣斯科莫堡东城区汇合,然后一起从圣斯科莫堡脱身。
但现在安尔分身乏术,根本没空亲自前来接应萨利,只能派手下来到东墙等待。
而萨利等人也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他穿着和叛军一样的制服,唯一不同的是胳膊上绑了一条红布。
“?~”
萨利对着那位走近的人轻快地吹了个口哨,并挥手打招呼。
洛比在后面踢了萨利一脚,手中的弓弩被紧紧握著,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尽管猜测那可能是安尔的接应员,但除了萨利,他们可没放松警惕,惯用手都摸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那位士兵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刚好站在城门遮挡住的区域之外,在雨帘之中瑟瑟发抖。
他抬起颤抖的手对萨利等人行了一个军礼,勉强保持着沉稳的声音说道。
“前方道路鹰犬塞途,少爷与伊恩队长正被叛军大肆搜捕,请各位迅速前去支援。”
......
圣斯科莫堡中心城区的上空,一只生有赤红双瞳的雄鹰在此盘旋。
雨雪落在它的身上,然后被蒸发成雾,它的每一次振翅都有大量水雾从羽毛末端溢出,在它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白雾。
这只雄鹰眼的事物很简单,战争、死亡、悲鸣的孩童、分崩离析的城市,它看不到。
它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遍地的食物,而它得从这无尽的食物中挑出最可口的,然后好好享受。
盛宴的时间很短暂,它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而在这圣斯科莫堡内,需要抓紧时间的可不止这只雄鹰。
“抱歉少爷,我们拖累...”
“别说话。”
伊恩趴在一个士兵背上开口和在前方的安尔道歉,但安尔很快打断了他的发言。
尽管伊恩等人已经竭尽全力在叛军周游,但现在祖安小队的6人仍是皆以重伤。
伤势最重的马泽身体一直在发抖,雨水浸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很冷,冷到大脑好像要被冻僵了一般。
冬雷天气的冷足以在一夜之间就将一头健全的成牛活活冻死。
安尔不光要将重伤的祖安小队众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需要尽快处理马泽他们身上的伤势。
而现在,安尔还没想好该怎才能把身后那些小尾巴处理掉。
不,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只是那很危险。
但事态紧急,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安尔再研究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现安尔的队伍中还剩23人,有36名烈士牺牲在了今夜的圣斯科莫堡中。
虽然他们是在今夜见到安尔后才醒悟,但同志之间没有时间早晚,只有觉悟高低。
安尔在心中为他们默......
“嗖--!”
一支箭矢从远处射在安尔身后的地面上,安尔没有时间多想了,叛军在一点点接近他们。
安尔在心中将计划告知了除祖安小队外的所有士兵后,将自己的脚步渐渐放缓。
他会派一个小队护送背着祖安小队的6人的士兵前往一个安全的地方修整。
而安尔自己会吸引叛军的注意力,尽管这并非他的长处,但在这种时候,他也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了。
【历史就是个轮回,就如权利那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牺牲少数人换来多数人的存活,是你也会那做不是吗?就算你也在牺牲的一员之中。
【哦,萨利会来支援你,希望他来得及。】
“少爷......”
在祖安小队唯一还清醒的伊恩悲痛的低语中,安尔和小队在第二个拐角处分开了。
走在前方的小队往右边走去,而后方安尔往左走,那边是市中心。
他必须往圣斯科莫堡的中心走,那边的建筑更加密集,拥有更多的拐角,可以迷惑身后的追兵。
但同样的也更危险,敌人的主力军队就在市中心处,他们现在大概已经和贵族的守军在物理上打成一片了,这对于安尔来说是个机会。
“嗖--!”
又有箭矢朝安尔射来,这次的箭矢有7支,尽管安尔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仍被一支箭矢射中手臂。
“呃...”
安尔咬着牙继续奔跑,在他走进右方的拐角后,正前方是通向大街的道路。
没得选了,安尔只能朝大街跑去。
而身后的追兵们也离安尔更近了,他们更健康、更强壮,安尔根本不可能在这场追逐战中摆脱他们。
“踏!”
安尔一步跨出了巷子,跑向街道,昏暗的路灯勉强将前路照亮,而安尔身后则是一片漆黑。
【身后的黑暗就要追上你了,你必须更快,更快!】
但他没有更快,冷清的街道上被淡红色的浅浅水流所覆盖,而水流之下则结了一层薄冰。
这让安尔吃了大亏,他左脚踩在街道时被光滑的冰面弄得失去了重心,身体直接往地上谱曲。
他在滑倒前护住了脑袋,这让安尔不至于脑袋撞倒地上直接失去意识。
安尔就这样抱着头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浑身的痛苦让你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你总是在逼迫自己的肉体,而现在轮到它背叛了你。】
“呃...啊——!”
安尔倒在地上用唯一能动弹的嘴巴哀嚎著、呼唤著,他多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再动起来。
但什也没有发生,安尔眼中的红瞳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变得黯淡无光。
自从进城以来,安尔在使用能力后眼睛就会不断溢出鲜血。
之前只是被黑暗和雨水稀释了,这才让伊恩等人没有察觉出端倪。
而现在,在那唯一的昏暗灯光下,一张满是血痕的脸庞暴露无遗。
最后,安尔连话语也无法说出,他的身体渐渐睡去,只有双眼还睁大了死死地看着前方。
巷子中的叛军慢悠悠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弓弩,其中一位朝安尔射出两支箭矢。
“嗖!嗖!”
那两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安尔的双腿,但安尔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一位叛军走到了安尔旁边,本想蹲下身确认状况,但看着安尔可怖的脸还是犹豫了。
那位士兵站着认真观察了下,不一会儿就对着后方的成员打了个手势。
叛军见状也都一一离开,他们还要继续去追捕那个小队,没空在死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安尔的计划想得很好,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的身体早就到达极限了。
叛军在追逐安尔到了第3个拐角后就发现了异常,分散主力去搜索赤军和他们所背负的祖安小队了。
即使圣斯科莫堡可以藏身的地方再多,他们也是背负着伤员,而且都是伤痕累累的,定然走不了多远。
只要叛军大力搜索,这些老鼠很快就会被消灭。
【过度的自信终究只会让自己成为被端上餐桌的精致餐品。】
【‘你’的旅途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