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湛的马车在门外等着。
  但洛璎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往皇宫走去。
  半路上,他遇见了司尧臣。
  他的面色比昨日还苍白。
  “我给你的药方,你没用?”
  “当然会用。但不是今日。我这惨状,总得让皇上看看不是?”司尧臣笑道。
  他与刑部的人原本就有不小的矛盾,如今在他们手中吃了这么多苦头,哪里有不报复回来的道理?
  洛璎倒是不知道,他原来藏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昨日你用那不怎么样的药膏处理伤口,也是故意的?”
  司尧臣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可你说你要送药膏给我。我就没说。”
  他不是没有更好的药膏可以用,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伤好得那么快。
  这样才好到皇上那里去告状。
  洛璎将药膏拿出来,递给他,“拿去吧。”
  司尧臣从她手里接过药膏,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一般,“多谢。”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宫门外。
  今日十五,来上早朝的人不少。
  洛璎身为七品官员,是没有资格进入承干宫大殿的,只能在外头站着。
  忽然,一道人影到了她身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惊喜道:“阿璎!”
  是夜晟。
  洛璎庆幸这会儿天色尚且还早,光线昏暗。
  她人又正好站在一根柱子后头。
  不然夜晟这举动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瞩目。
  洛璎想要将人推开,可夜晟却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好似恨不得能将她揉碎了嵌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皇兄认错人了。”夜景湛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响起,“这位是新科探花季赢季大人。”
  夜晟这才将人放开。
  方才他只远远看了一眼侧脸,恍惚间以为是洛璎回来了,就立刻飞奔过来。
  却原来,是认错了人。
  不过……
  夜晟的目光在洛璎脸上逡巡。
  说不定并没有错呢?
  “方才是本宫唐突了,还请季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夜晟一面跟她道歉,一面继续贪婪地盯着她的脸。
  而后又将目光滑向她的手。
  夜景湛唯恐他会发现洛璎手上的伤疤,识破她的身份,于是往前一步,挡在了洛璎面前,将她遮了个严实。
  “殿下言重了,下官已经被认错不止一次了。早就已经无所谓。”洛璎轻笑。
  夜晟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有一瞬恍惚。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与她说什么,人就已经被夜景湛带走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那样说,就是想让他认出你!”
  洛璎静静地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半晌才说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夜晟骨子里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他或许是喜欢洛璎的。
  但一旦波及到他自身的利益,他会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洛璎对他没有半分好感,更不用谈信任。
  所以她决然不会让夜晟知道她的身份。
  方才她之所以会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想表现得坦然一些,让夜晟莫要再猜忌。
  “他若是看到你手上的伤疤,立刻就会认出你来的。我让人从西域带了舒痕胶来,再过两日就会送到王府。在伤疤消失之前,你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夜景湛当初就是通过她手上的伤才确认了她的身份,自然也怕夜晟也会如此。
  “不必麻烦王爷了。其实我这伤疤,早就没了。”洛璎的手轻轻抚过那两道狰狞的伤痕,而后用力一撕,上头的那层假皮就被她扯了下来。
  她手腕和手背上的皮肤光洁如新,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做?”夜景湛不明白。
  洛璎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因为我想时时刻刻记住我的仇恨。”
  只要她看到那两道伤疤,就会想起她娘受的苦,就会想起她对夜景湛的付出。
  夜景湛哑然。
  天色渐渐亮了,有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这里。
  “早朝就要开始了,该回到位置上去了。”洛璎回到了她先前的位置。
  夜景湛则踏入了承干宫的大殿。
  洛璎从未想过早朝是这般冗长无聊。
  她差点就睡了过去。
  还好她得站着,没有入睡的条件。
  否则只怕是要掉脑袋了。
  早朝结束,洛璎背过身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抬眼竟然与司尧臣来了个对视。
  看到他唇边的笑意,洛璎面上一烫。
  还好正好吹来一阵凉风,将这尴尬的气氛吹散了些。
  司尧臣几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十皇子传信来,说他想见你。好不容易入宫,不如就趁这机会去见他一面?”
  “我让他抄的佛经呢,他可抄好了?”洛璎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夜延均肯定没完成。
  果然,司尧臣摇了摇头。
  “他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我不会去见他的。你也别心软,他已经恢复了,心眼多着呢。你要是还将他当成以前那个要夸要哄的孩子,可是会吃亏的。”
  司尧臣笑了笑,说道:“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伤心的。”
  “他才不会伤心呢。”洛璎眸光深沉,“如今的他,已经大不同了。”
  夜延均身上的毒解开之后,以令人吃惊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比洛璎想的还要聪明。
  不但聪明,心眼还贼多。
  嬷嬷根本就管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在后宫里胡闹。
  前阵子他甚至偷偷溜进了承干宫,差点被发现。
  洛璎罚他抄写佛经,好让他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完成,却还要见她。
  她自是不会去的。
  夜延均若是一直这样,恐怕她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看样子,你还要再等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曾经救过那么多白眼狼,自然害怕夜延均也是。
  心头会起波澜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再等上一段时日吧。现在时机也还不成熟。”洛璎要寻个好时机,让他离开冷宫。
  必须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司尧臣点了点头,忽而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潇湘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那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到时候我也好去找淮王要银子。”洛璎唇角轻扬。
  “你找淮王要银子?”司尧臣听到这话,不由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