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的江面上，闪烁著点点银光。
夜色铺陈若幽暗的墨笔，唯有如水的容颜光彩夺目。
两人手牵手走在遍是花圃的小径上。
陈垣忽然感觉，气氛到了。
这夜色、这月光……
这江水，还有这花卉丛生的美丽园林，我若不轻轻一吻，为这青春最难忘的一夜画下句点，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
陈垣顿住脚步，心中无限忐忑地看着蒹葭，那俊美无俦的脸颊，在此情此景下散发着冷艳的淡淡瓷光。
红润的嘴唇鲜若桃瓣，粉嫩莹泽，令他嗓子发渴……只是那双盈盈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似乎带着些许疑惑。
“蒹葭啊，看到这么美好的景色，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蒹葭愣了愣，旋即轻声道，“你闭上眼睛。”
“嗯，闭上了。”陈垣飞快闭眼。
除了视觉以外的感官顿时敏锐起来，仿佛皮肤都能感受到江岸上弥漫的水汽。
女孩冰凉的手指有些发颤地抓着他的手，微微往下用力，连带着馨香柔软的身子也贴了上来。
然后，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触感，在他右脸颊上印下。
“轰——”
尽管闭着眼，但世界一下子惊艳万分。
如跨年时烟花绽放照彻夜空的灿烂，只是，远不及此刻他脑海中迸溅的花海来的盛大。
青春的月光，完完整整、结结实实地照在他脸上。
……
“欢迎大小姐回家！”
在庄园门口站着两列人，整齐划一，口号响亮。
铁门里边跟古典园林似的，有莲池碑石、假山柳林、花草亭廊，就连地面上都覆盖了一层嫩绿的苔藓。
要去到主园，还得经过一道古朴的石拱桥。
不是豪华别墅，不是宫殿楼宇，却让陈垣汗流浃背了。
往前推几百年，蒹葭少说也是个郡主吧？
——谁家里有森林有湖，还有园林啊？
陈垣感觉自己成了那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了属于是。
“我爸是学园艺设计的，所以弄成这样也很合理吧？”蒹葭用手指挠著陈垣的手心，小声安抚道。
“我好像来到了不属于我的地方。”陈垣喃喃道。
他好像还是低估了赵其华这个名字的含金量，只有真正站在这里，方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俯瞰感。
“我是属于你的，行不行嘛
“别摇了，再摇我怕这个梦就醒了。”
陈垣笑了笑，攥着她的小手，心情从未如此空灵，“我不慌，就是挺好奇你家园子这么大，还缺不缺保安。”
其实慌还是慌的，压力爆大。
但他来都来了，不可能说现在转头跑路。
往好处想，万一她爸是个很和善的人，下半辈子就躺平了；
就算最坏的局面，也不过是被迫分手，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大不了赌一把，十年后能不能成为文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万一这老登非不讲道理咋办？
卧槽！这道题真几把难啊！
陈垣真恨不得开个挂，十八岁之前写出像《三体》、《活着》那样的作品，就算老登再蛮横不讲理，他都一点不带怕的。
把马甲曝出来，老丈人还得倒给他张烟。
可惜……曝不得。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三体是大刘写了许多中短篇后的集大成之作；活着也是余华凝眸了人间悲欢离合后的神来一笔。
没有漫长生活的积累，没有艰辛岁月的挣扎，便无法品尝苦尽甘来的真意。
从青葱校园到女友家中。
短短几步路，他走出了人生悲喜一念的沉重。
“回来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高大儒雅的中年男人，依稀看得出俊朗的脸型，身材也并未发福。
赵其华其后则是陈垣并不陌生的苏茜，蒹葭的小姨。
“爸！小姨！”
蒹葭拉着陈垣往前走到水廊上，脸上挂着喜悦，介绍道：“我男朋友，陈垣，耳东陈，土亘垣。”
陈垣道：“叔叔好，阿姨好，今天考完我们几个同学聚得有些晚了，我送她回家……深夜叨扰，未备薄礼，还望海涵。”
新
其实他第一次上门，倒是想买礼物。
但想了想，还是两袖清风吧。
主打的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赵其华深深看着陈垣，沉着一笑：“无妨无妨，你有心了，来，里边坐。”
进到内堂坐下后，苏茜给陈垣斟茶。
就算他不懂茶，也知道这叶子肯定贼贵，毕竟那紫砂茶具庄重刚柔，定非凡品。
最让陈垣无语的是，这还不是人家故意摆谱，而是别人的日常。
不过陈垣心态极好，规规矩矩地坐着，跟喝白开水似的，大有你强任你强，明月照大江之态。
赵其华也是白手起家，不至于在财力、见识上去为难一个十八岁的准大学生。
最起码，陈垣心理素质这块，在他这里是过关了的。
就算他当年十八岁，都没有这么稳坐泰山，不得不心中暗赞一声：不卑不亢。
“小陈啊，你跟蒹葭是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赵其华似是随口问道。
来了……
陈垣不遮不掩：“我和蒹葭认识了有三年，感情一直很好……确定关系，还是今天考完吧。”
赵其华哈哈笑道：“你们感情好我不反对，我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钱，只要蒹葭喜欢就行。”
“我对钱也不感兴趣，主要是对园林艺术有点追求，我家园子你也看到了”
“不过我家蒹葭成绩很好，你跟她在一起有没有压力啊？”
陈垣诚实地回答：“在学习上她是我的良师，在生活上她是我的益友，我是没啥压力的。”
赵其华眉头一挑，问道：“这么说，你高考考得还不错咯？”
陈垣想了想，“马马虎虎吧。”
赵其华刚才已经查过陈垣三次模考的成绩，有一说一，确实很不错，从一模到三模实现三级跳，六百二，六百三，六百四，但离自家女儿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他冷冷一笑：“那你觉得你能跟她上一个大学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同意蒹葭降低标准，去迎合你们幼稚的爱情。”
“爸——！”蒹葭不满，“什么年代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不一定非要一个大学嘛！”
“你啊……”赵其华心里那个痛啊。
自己拼了老命富养的女儿，怎么还是个恋爱脑啊？
这小子究竟有哪好的？
虽然他心里确实觉得还不错，起码样貌清秀，身材挺拔，品性端正，但他必须当这个恶人。
如果这种程度就退却了，那让他如何相信以后这个男孩能保护得了宝贝女儿？
陈垣眼神清澈而自信：“蒹葭是喜欢京大吧？其实我有点纠结，去吧，有点远，远离家乡和亲人，不过呢……京大也还可以，那就去吧。”
赵其华：？？？
你也是北大还行？
苏茜忍不住笑出了声，“小陈，这么自信吗？”
蒹葭眼神有些懵，又有些惊喜。
这回轮到赵其华诧异了。
要是这小子真能上京大，已经远高于他的预期了，前提是，你最好真能上。
陈垣在他心中的战略价值急剧上升，并非是他展现了多大的能力，而是一无所有敢吹牛逼的胆魄。
像他这种人，最欣赏的就是这个品质。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再看看吧……
真要是能培养磨砺下，女儿的终身大事和自己的商业母舰两桩心头肉都有了寄托……
“不早了，苏茜，你给小陈安排一间客房……”
赵其华犹豫了一下，又招了招手。
待到苏茜凑了过去，他才小声道：“今晚你去蒹葭房间，给她讲一讲那个教育。”
“好。”苏茜笑着点点头。
听这意思，赵其华是初步认可了陈垣啊。
可喜可贺
随后。
蒹葭陪陈垣跟着小姨去客房。
她很是开心地说道：“说了吧，我爸人很和善的，不会为难你。”
和善？核善！
陈垣想说，你是不知道我背后都湿了，吓的！
要不是自己装了个大逼，恐怕老登就要当场翻脸发飙了。
在苏茜面前，蒹葭就没有那么避讳，直接把唇点在陈垣嘴角，笑靥如霜雪化开，入口甘冽而滚烫。
过情关，谁敢闯，这一吻，醉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