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径场，树荫下。
陈垣和张宇从商店买了瓶冰可乐，惬意地坐在观众席，看着绿草坪到处拍照、裙角飞扬的女同学们，修长白嫩的小腿配上白袜就是最美的风景。
美的不是她们，而是十八岁的青春。
“垣哥，你说。”
张宇问道：“为什么毕业照要高考前拍？”
陈垣答道：“可能……高考之后就聚不齐了吧。”
张宇沉默了一下，忽然感慨道：“唉，寒假的时候还觉得高考还远，还有一个学期，早着呢……”
而现今，时间就像上了发条。
仿佛一眨眼间，距离高考也只有个位数的天数了。
“快，太快了。”
陈垣也唏嘘不已，连端午节的粽子都吃不上，就要迈入高考的考场了。
最近的晚自习，更是自觉到令人发指。
卷，都可以卷！
“你想好考京大还是上交了吗？”张宇问道。
在这学期刚开学时，韩老师让他们写过目标院校，以此激励。
当时陈垣意气风发写下，要么京大、要么上交。
现在……哈哈。
其实张宇这么问，是问陈垣要去哪个城市。
因为蒹葭和道昀是清北仙苗；而顾烟也确定要去魔都了，选择题就丢给了陈垣。
不在同一所大学都还好说。
不在同一座城市，那就真的是很难再见了。
高考前这最后几天，或许就是他们相处的最后时光。
陈垣看着蔚蓝如海的天空，伸手遮住，像是要握住什么一般。
那纯净的天野，就像是他们的未来一般，看似漫无边际，任人勾勒。
可每一个选择都无法悔棋。
“我……好像哪个都考不上啊。”
良久，陈垣摇头。
他又不是小孩子，纠结京大还是上交有个屁用？
这就像是困扰于找媳妇是找漂亮的好，还是贤惠的好，到头来发现高中不让谈、大学谈不到，毕业打光棍。
哪有什么漂亮贤惠，都是年少无知的梦罢了。
“不错，有自知之明。”张宇耸肩道，“可是你小子可不一样！”
“能跟她们三个关系都这么好的男生，除了你还有谁？”
“你就舍得毕业即断联？就算考不了顶尖名校，以你的水平，考个人大复大可以搏一搏吧？”
“不像我，差距太大了……只能当白月光想想了。”
张宇洒然一叹。
陈垣想了想，“你是想问我，喜欢她们哪个？说实话，这学期我都没这种念头，每天就是刷刷题，吃吃饭，做做梦，压力大了来一发……羽毛球。”
“为了一个女生，考到她所在的城市，听起来很浪漫，但是在我要考虑的因素中，这一定是最次要的。”
“谋爱先谋生，爱人先爱己。”
夏日的蝉鸣中，少年闲淡的话语如天边的云。
张宇愣愣道：“那你要留本省吗？咱们江南也有几所高校很棒，专业好，离家近，就业前景也不错。反正我是这么打算的。”
“嗯，我的话……可能会考江大。”陈垣笑嘻嘻地说道。
“哇！那咱哥俩一个大学城，到时候双排开黑，爽了。”
“谁跟你爽啊？开黑终有时，杜杜保护不限时，我到时候军训撩学姐去……”
“垣哥，你真的……还喜欢得上其余女生吗？”张宇眼神一瞥，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我的意思是，你眼界被提高了吧，毕竟在高中就遇见这么惊艳的女孩。”
“……”陈垣本来想说。
大学也会有大学的校花。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白月光。
她如铅笔芯般的长发，清雅如雪莲的容颜，十七八岁少女若柳叶桃花般美好的线条，早已在春夏冬秋中印入他的心田与青春。
就算大学有脸蛋更漂亮、身材更好、性格更温柔的姑娘，也不会比她好了。
“哎
张宇嘴唇张了张。
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
为了不留遗憾，他在寒假时给曹秋雨表白了，虽然结局毫无意外，但也算是给青春一个交代。
陈垣笑道：“其实……蒹葭给过我暗示，她说她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只要我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去北京，不过我沉默了。那天之后，我就没有跟她一起学习过了。”
“啊？为什么啊！”
张宇表情惊恐，用浮夸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听到了这个足以震惊一中的大瓜的震撼。
他双手捧著脸庞，吃惊地问道：
“你是说，蒹葭追你了？”
“而且你还拒绝了？”
“你小子真是……人生赢家啊，软饭送到嘴边，你都吃不下？”
陈垣摇头道：“其实我根本舍不得，但我知道这样下去没结果。”
“怎么就没结果了？你还年轻，谁能说你的未来不是一片坦途光明？”张宇梗著脖子道。
“你知道吗，蒹葭她爸的二婚黄了就是我一手策划的，她爸要是知道，我搅黄了他的爱情，还拐跑他的女儿，不得砍了我？”
陈垣说笑道，旋即叹了口气，“说正经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她有着最好的生活，但我一无所有，我能给她什么呢？”
“爱情可以让人奋不顾身，但一年、两年，在柴米油盐下鲜艳褪色，她和我就不会产生一点分歧吗？”
“她可以不去想这些，但我不能不懂事啊。”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
那就是关于梦的影响，蒹葭喜欢的他，大抵是他在梦中少年的明晃热烈、大文豪的光芒璀璨，而当生活趋于平淡，她是否会因为前后的落差而动摇呢？
“你踏马真是矫情！”
张宇忽然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你今年十八岁，年级前五十，文采斐然，多才多艺，你在无力个der？只是考不上京大而已，跟她喜欢你，你喜欢她有关系吗？”
陈垣冷冷挣开他，“那我问你，如果班长喜欢你，要跟你一起考江大呢，你会开开心心地跟她在一块吗？”
“这……这不一样！”张宇眼神一缩，“我给不了她未来。”
“我们都一样。”陈垣哂笑一声。
他回过身去拿可乐瓶，却发现一道纤柔美丽的身影，就静静站在自己身后。
夏日碧蓝的天空下，女孩透亮娇润的眼眸盈著水光，如雪山化下一泓清流幽静、冰凉，淌入心尖却又像烈酒般灼热、浓烈。
“额……我有点事先下了。”张宇二话不说，脚底抹油，像极了长剑打焚天的队友。
陈垣：“……”
看着面无表情但眼眸盈盈的蒹葭，他只好独自面对，“那啥……你来多久了？”
赵蒹葭嘴唇动了动，“如果明知没有未来，还要开始吗？”
陈垣一涩。
她迈出一步，埋在他怀中，低低道：
“不是的，我们的未来……就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