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陈家院门被敲响。
“阿瑞,我回来了!快开门!”
陈轩在门外喊着,心情十分开心。
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用那两斤白面在集市上换了整整三十八斤高粱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城外混乱的原因,白面这种东西竟然涨了近两成的价格,这可让陈轩乐坏了。
这三十八斤高粱面可够他们一家吃上将近一个月,还是顿顿吃饱的那种。
“大哥,你回来了!”
院门被打开,光着脚的陈瑞嘬着手指站在陈轩面前。
“阿瑞,咱们有吃的了,我去给你做野菜团子吃!”
陈轩一把抱起陈瑞,脚步轻快的进了屋中。
“是轩儿回来了吗?”
听到声响,里屋内传来陈刘氏虚弱的询问声。
“娘,是我,我带粮食回来了,这就给你们做饭吃。”
“回来就好,娘不饿,你和瑞儿先吃吧。”
陈轩听到母亲的话后,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了陈瑞,开始和面揉团子。
放上灶锅上后,陈瑞便开始给陈刘氏煎药。
“娘,来喝药吧!”
一刻钟后,陈轩端着冒着热气的药汤进了里屋,扶起躺在炕上的陈刘氏。
“哎呦,怎么买药了?咳咳,我不是说让你都买粮食就好了吗?”
陈刘氏看着眼前的药汤,一脸埋怨的看着陈轩,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
“娘,你就喝了吧,我跟你说,我现在跟着大壮叔去给衙门做事了,大壮叔给了我好多好东西,说以后还有赏钱哩,以后咱家不缺粮食吃了。”
接过药汤慢慢喝着的陈刘氏一听这个,立马停下喝药的动作。
“啥?大壮叔,是那个王郎中家的二儿子吗?”
“对呀,人家是衙门里的捕头,跟着他就能吃喝不愁了!”
“不行,那些官府走狗跟张虎那群畜生都是一伙的,你肯定是被人骗了,听娘的话,咱不干那个会丢命的差事。”
陈刘氏想起了平时她听别人口中所说捕快们的丑恶嘴脸,心下大惊。
“娘,大壮叔和那些捕快不一样,再说了,王郎中你总该相信吧,他的儿子能坏到哪去?”
听到这话,陈刘氏便没有继续多说,王郎中的品性她还是知道的,陈家以前也没少受到王郎中的照顾。
“唉,轩儿呀,你在外可要多留个心眼呀,外面的那些人时时刻刻都想把你吃干抹净,你可千万小心!”
“知道了,娘!"
陈轩应了一声,看着陈刘氏把药汤喝完,才满意的离开。
“阿瑞,过来,给你个好东西!”陈轩笑眯眯地招呼道。
“啥呀?”
陈瑞听到呼唤,好奇的走过来,眨了眨眼,眼中满是期待。
“喏!”
陈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陈瑞。
“给你,自己吃着玩去吧。”
他拍了拍陈瑞的肩膀,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陈瑞小心翼翼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顿时眼睛都开始冒光,嘴巴微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哇……”
他惊喜地看着袋子里的炒黄豆,这些黄豆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他一直吞咽着口水。
陈瑞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把黄豆塞进嘴里,咬下去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豆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让这个小家伙都高兴的眯起了眼。
他嚼了几下就往肚子里咽,在这个灾年,黄豆也算是一种奢侈的食物,而且很有营养。
“大哥,你也吃!”
陈瑞抓了一把递给陈轩。
“大哥一会吃野菜团子就行,这个你自己留着饿了吃吧。”
陈轩笑着推回他的手。
“谢谢大哥!”
陈瑞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脸上出现了罕见的笑容。
看到弟弟吃得那么开心,陈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同时也感到一阵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却经常要饿肚子,这个世道底层人的生活还真是不易啊。
等到吃野菜团子的时候,陈轩特意往里面抹了一点猪油,夹在里面一起吃。
结果就是陈刘氏和陈瑞都吃的津津有味,陈瑞吃完还不停舔着手指,不浪费任何一点。
特别是陈刘氏,嘴上絮絮叨叨说着浪费好东西,但吃完后整个人都显的有精神了,不再那么病怏怏的。
“爹呀!”
就在三人吃的正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这突然的声响吓了陈轩三人一跳。
“轩儿,外面怎么回事呀?”
陈刘氏担心望着外面。
“娘,你跟阿瑞在屋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陈轩嘱咐了一声,便赶忙起身,来到门前,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附近一处人家门前已经围满了人,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
“那是菜花叔家,想必多半是因为平安费的事。”
陈轩随即拉开门,径直走向人群中,想要看个究竟。
凑到跟前,只见菜花叔正躺在院中,紧闭着双眼,胸口还有个脏脚印。
家的女儿巧巧抱着菜花叔痛哭不已,菜花婶则一脸苦笑给张虎说着好话。
菜花叔是个木匠,手艺不错,菜花婶则负责打下手,家中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儿巧巧。
可是最近闹灾年,平民百姓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哪还有心思打木头,生意便一落千丈,自然交不起平安费了。
除此之外,陈轩还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来旺叔!阿牛哥!阿毛叔!小毛哥!福顺嫂子...”
陈轩一个个打着招呼,然后便开始打探消息。
“福顺嫂子,菜花叔家这是咋了?”
被陈轩问话的福顺嫂子是个丰腴的少妇,面容姣好,嫁给了一个县中常备军的什长。
家中有一个小女儿,叫做小翠,年纪和陈瑞差不多大。
靠着军中的丈夫,在灾年时日子也算说得过去,是槐树胡同少有能够勉强吃饱的人家。
“还能咋了?交不上平安费了,被那张猫子给打了一顿,人直接昏过去了。”
福顺嫂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张猫子是人们私底下给张虎起的外号,但是平时没人敢当众直接说出来。
“要俺说,那菜花就该改行了,这年头哪有人还请得起木匠?”
说话的这人是来旺叔,身边跟着儿子阿牛哥,平时靠贩卖一些小玩意为生,只不过现在生意同样不好。
“唉,现在除了那些大户人家还能花点钱外,家家户户都是饿肚子呢,有点钱都换成粮食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阿毛叔看到菜花叔家的惨状也是不禁叹息一声,
他家是靠编草席子为生,有个跟陈轩差不多大的儿子,平时陈轩都管他叫小毛哥。
这等灾年下,阿毛叔家的生意竟然还不错,只因为草席子这样的东西用处极广。
但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大部分人的用处都是用这个裹上死去的家人拉到城外的乱坟岗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