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惠惠叮嘱绣芬,不要把她们今天的打算透露给任何人,之后就和绣芬一起休息去了。
  次日早晨,绣芬吃完饭回主楼刺绣,沈惠惠留在客厅看电视。
  中午吃完午饭,绣芬继续回去刺绣,沈惠惠则一个人游泳运动。
  晚上吃完晚饭,这回沈惠惠和绣芬倒是一起回去了,但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这样,白琴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确定绣芬和沈惠惠大吵一架后,母女不和。
  失去了沈惠惠的绣芬,就像小鸟没了翅膀,飞不上天,再也扑腾不起来。
  不管送贺礼给白老爷子,还是回福水村看望另一个女儿,绣芬都得倚仗她。
  因此白琴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不和,稳坐钓鱼台,等着绣芬主动来找自己。
  然而让白琴意外的是,又是好几天过去,眼看着白老爷子的寿辰越来越近,绣芬这边别说提议去京都白家了,连去福水村这个事情,都不提了?
  白琴赶紧催张阿姨探探路,问问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绣芬这边却是一问三不知,宛如之前的那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不仅不急着去贺寿了,连去福水村的事都就此揭过,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只想躲在别墅里继续咸鱼度日。
  白琴一看,这哪能行?!
  她现在在别墅中,半点话语权都没有,之所以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就是盼着绣芬和沈惠惠在寿宴上出尽丑态。
  眼看着寿宴都快开始了,绣芬这边突然不干了,那她这段时间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
  平时绣芬要么和沈惠惠在一起,要么一吃完饭就回别墅里待着不出来,白琴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她。
  几人每天固定见面的唯一场所,就是从餐厅吃饭的时候。
  无奈之下,白琴只好一边吃着饭,一边关注绣芬和沈惠惠,然后趁着沈惠惠不注意,冲着绣芬用力地眨了眨眼,对她使了使眼色,想要约绣芬饭后私底下谈一谈。
  绣芬一看,连忙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白琴的眼神。
  白琴见状,顿时急了,忍不住抬起脚轻轻踢了绣芬一下。
  下一瞬,却见沈惠惠猛地动了一下,惊道:“谁踢我?妈妈,你踢我了吗?”
  “没有。”绣芬连忙道。
  沈惠惠又看向一旁的周先生:“周先生踢我了吗?”
  周先生摇了摇头。
  沈惠惠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白琴的身上,她甜甜一笑,好奇地看着白琴道:“白琴阿姨可是从小在白家长大的大家闺秀,肯定不会踢人,看来我不是被人踢的,应该是被蟑螂耗子之类的脏东西碰到了。”
  白琴听着沈惠惠的阴阳怪气,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如果是之前,她勉强就忍了,但现在绣芬和沈惠惠母女两不和。
  沈惠惠阴阳她,她完全也可以阴阳回去。
  白琴当即笑道:“在座一共四个人,其余三个人都没事,怎么就你一个疑神疑鬼的?怕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才会被踢到,对吧,绣芬?”
  正在吃饭的绣芬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白琴,怎么也想不到,白琴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当着她的面骂完她的女儿,还要从她这儿追求认同。
  白琴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沈惠惠闻言,更是直接笑出声,看向绣芬道:“妈妈,我最近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了!”绣芬说着,不可思议地瞪着白琴道,“白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没必要这样诋毁惠惠吧?”
  白琴看着眼前坑瀣一气的母女,简直不要太团结,哪来半点儿生分?!
  她连忙低下头,然后瞪了一眼旁边的张阿姨。
  张阿姨最近兢兢业业地盯着绣芬和沈惠惠,确认这两个人的关系远不如之前。
  但人家毕竟是母女,也许虽然私底下关系不和,但明面上还是要一个鼻孔出气呢?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
  她也给白琴预警过,白琴现在碰了钉子,果然倒霉的又是她!
  一旁的丽莎看张阿姨倒霉,赶紧悄咪咪地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现场的纷争,深怕牵扯到自己。
  白琴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要是平时,她肯定就忍了。
  毕竟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教训,她可以确定自己不是白琴和沈惠惠的对手。
  但是寿宴近在眼前,白琴平常连和绣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既然已经开口了,不如索性一次性把话说完。
  她当即道:“再过十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了,我打算提前订个机票,到时候坐飞机去京都。”
  白琴说完,仔细观察绣芬的表情。
  绣芬是藏不住事的,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是想去的。
  不过下一秒,绣芬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惠惠,又立刻低下头,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白琴见状,哪还不明白,这对母女的争执,最终还是以绣芬退让为结局。
  一看绣芬那怯弱的模样,白琴心里就冒火。
  沈惠惠今年才十五岁,别说成年了,她看起来甚至比普通的十五岁少女还要瘦小一些。
  绣芬好歹是沈惠惠的母亲,平时对她言听计从就算了,连这种大事都要听一个小女孩的话吗?
  母亲的威严在哪儿?
  沈惠惠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白琴主动提起这事,见白琴一脸窝火,沈惠惠深怕她不够生气似的,立刻火上浇油道:“那祝白夫人一路顺风,我们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白琴一听沈惠惠那轻飘飘的话,果然就炸了。
  她就出去度假个几天回来,别墅就换了个主人,这一回再独自离开,恐怕下次回来,连门都进不去了!
  就是为了把这两个人弄走,所以才特意透露寿宴的情报给她们,前几天明明说好要去了,现在又出尔反尔,耍她呢这是?!
  “前几天有人说,想跟我一起去京都,去京都的机票不好订,要是今天不给我证件信息,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白琴道。
  沈惠惠当即故作惊讶:“去京都的机票那么贵,白夫人要都买了吗?”
  白琴冷哼一声,等着绣芬和沈惠惠把证件信息交出来。
  然而沈惠惠就像知道她在等着似的,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吃完饭后,就拉着绣芬走了。
  张阿姨看白琴马上要发火的样子,赶紧一溜烟跟着绣芬和沈惠惠跑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得了情报的张阿姨又一路小跑回来,果然看到白琴还坐在餐桌上,气得各种捶胸口。
  此时沈惠惠绣芬和周先生都不在,餐厅里只剩下了白琴和张阿姨。
  一看到张阿姨回来,白琴一边捶胸口一边怒吼道:“我都答应给她们买机票了,一张机票将近五千块钱,她们两个人,两张机票,一万块钱,这个钱我免费给她们出,还要怎样?!!”
  张阿姨默默承受着白琴的咆哮。
  白琴怒吼了一通,顿时觉得胸口顺畅了不少,见张阿姨低着头不敢说话,她这才道:“你有听到什么吗?”
  张阿姨看了白琴一眼,小声道:“绣芬是挺想去京都的,但沈惠惠不想去,她觉得赖在别墅里很舒服,不愁吃不愁穿,不想走……”
  “这是我的别墅,吃穿用度花的全都是我的钱,她当然舒坦了!!”白琴气道。
  “沈惠惠担心去了京都后,万一白家不认她们,她们母女两没得吃没得住,流落街头……还不如在别墅里待着呢。”张阿姨道。
  白琴听完,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嗤笑道:“算着沈惠惠识相,预测未来倒是挺准的啊。”
  张阿姨连忙道:“所以她死活不肯走,还跟绣芬说了,要去京都,绣芬一个人去,反正她得赖着。”
  白琴听完,一阵无语。
  最担心的就是沈惠惠,最想赶走的也是沈惠惠,绣芬走了,沈惠惠留在这儿,那和她们母女两一起留着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沈惠惠走了,把绣芬留下呢!
  白琴烦躁地道:“还有呢,还有没有说些别的?”
  “还有说回福水村的事,沈惠惠说她们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别说京都了,福水村都别回,担心万一走了回不来别墅,最好一步都别离开别墅,最好一直住着,住一辈子……”张阿姨道。
  白琴听完,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不得不说,沈惠惠这顾虑,也算是可以理解。
  以她的精明,能想到这些才是正常,要是不管不顾地就走,白琴反而要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她想了想,对张阿姨道:“我上次放你那几百块钱,买完针线和布之后,还有剩余的吧?”
  “还有剩余四百多。”张阿姨道。
  “凑个444给她们得了。”白琴道。
  张阿姨迟疑了一下,本来想劝白琴,这444怕是不好送出去,不过见白琴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张阿姨还是忍住没说。
  反正她就是负责交钱的那一个,等绣芬和沈惠惠拒绝后,她回来复命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趁着绣芬回主楼刺绣的时候,张阿姨找了个机会把四百多块钱塞进绣芬的口袋,果然立刻就被绣芬拒绝了。
  这444太难听,绣芬会拒绝也算情理之中,因此张阿姨告诉白琴后,白琴也没怎么生气,难得大方地多加了点钱,凑了个一千,让她再交给绣芬。
  结果让白琴意外的是,绣芬竟然又拒绝了。
  “她不会是嫌钱少吧?”白琴说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千块钱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大钱,但放在农村,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这个绣芬和沈惠惠,放着一千块钱都不要,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张阿姨哪敢回话,只能生动形象地描述绣芬是怎么拒绝的。
  白琴沉着脸,好一会儿才道:“算了,再加个一千,凑个两千,爱要不要。”
  第三次塞钱,依然失败。
  眼看着老爷子的寿辰越来越近,连周先生都被支走了,绣芬和沈惠惠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
  白琴心里急得不行,又拿绣芬和沈惠惠没办法。
  偏偏她还不好因为这点儿小事去找苏心怜。
  苏心怜现在人在异国,和她有时差,上次商量的好好的,苏心怜负责支走周先生,白琴负责带走绣芬和沈惠惠这对母女。
  这两个任务,明显支走周先生要更难,苏心怜人在海外,都给完成了。
  而白琴竟然拿绣芬和沈惠惠两个近在眼前的大活人没辙,这话白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无奈之下,白琴只好一次次加价,直到最后加价到了两万,绣芬才终于把钱收下来。
  绣芬收钱的那一刻,白琴终于完成了任务,舒了一大口气,晚上睡觉都香甜一些。
  直到次日醒来,她才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劲。
  她是不是被沈惠惠给耍了?!
  回想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白琴越想越觉得,这一切是沈惠惠的阴谋。
  先用绣芬作为诱饵,一口答应要去参加寿宴。
  等她上钩,觉得事情能成后,又突然没了消息。
  眼看着寿宴越来越近,白琴被架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无奈之下,只能顺了沈惠惠的意,不断地增加赌注。
  到后期她就犹如一个喝醉酒的赌徒,满脑子都是赌桌上的牌,对自己兜里的钱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
  两万块钱,哪怕对白琴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白家的规矩,对于未成年的小辈,向来大方。
  一旦成年后,给的钱越来越少,到了结婚或者出嫁后,那基本就没有了,得各凭本事。
  白琴出嫁前,白老爷子给了她一笔现金当小金库,这些年早就被白琴挥霍得差不多了。
  私房钱剩余不多,白琴又没什么经商能力,无奈之下只好从丈夫那儿拿钱。
  但凡当过妻子的人都知道,男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为了保证自己的日常消费能跟得上那群富太太,撑撑场面,白琴私底下在苏涛那儿,可没少受委屈。
  日常大小事倚靠着丈夫,本来就低人一等,现在还知道了自己不是真千金。
  今年回这栋别墅度假,苏涛说他不来,白琴明知道他在外头不干净,都不敢吭声。
  这种情况下,从自己的私人小金库里拿出两万块现金,就跟剜白琴的肉似的,更别提她还要负责绣芬和沈惠惠的机票钱,加起来就是三万了……
  再算上最近沈惠惠和绣芬住在别墅,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开销更是不计其数!!
  越想,白琴越发觉得,这一切都是沈惠惠的奸计,昨晚终于完成任务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几天前,她还无法理解苏志宇。
  就算不是这对母女的对手,也不至于临走前,请她们吃一顿几千块钱的天价私房菜吧。
  被宰得这么狠,居然半句话都不留下,也不知会她一声,就直接走了。
  当时白琴简直觉得苏志宇不可理喻。
  但这一瞬间,白琴忽然理解了。
  不是苏志宇愚蠢,实在是对手……太狡猾,太会算计人心了!
  苏志宇好歹只是被宰了几千块,而她,更是直接上万了……
  此时白琴的唯一感想就是,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能告诉丈夫,更不能告诉儿女。
  这种事说出去,除了丢脸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花了钱就算了,要是还被人嘲笑,那才叫气人呢!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总算是答应去寿宴了,她和苏心怜的计划,可以如期举行。
  眼下虽然损失了一些钱,不过从长远考虑,倒也是不亏……
  别墅另一端,绣芬看着眼前两万块钱的现金,眼睛都直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原本沈惠惠说,会想办法弄到一些钱,绣芬并没有当一回事。
  在她看来,沈惠惠能拿个两三百就差不多了,这些钱虽然也挺多,但一想到是白琴施舍给她们的,绣芬心里就不大舒服。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后续的发展越来越魔幻。
  绣芬按照沈惠惠所说,不断拒绝张阿姨塞钱。
  别人给她送钱,她都不要。
  原以为这样的经历已经够神奇的了,然而更神奇的是,张阿姨那边,竟然一次次加价,最后竟然加到了两万!
  抱着这些钱回房间的时候,绣芬的心和手都在颤抖。
  这可是两万块钱啊!
  放在农村,够花一辈子了!!
  沈惠惠一回来,就看到绣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对着桌上的钱发呆,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妈妈?”沈惠惠的手在绣芬面前晃了晃。
  绣芬猛地惊醒:“惠惠回来了。”
  “看傻啦。”沈惠惠笑道。
  绣芬认真地点了点头:“妈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沈惠惠看绣芬说得认真,脸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些。
  白琴能在短短几天内拿出几万的现金,而绣芬看到钱后,却是直接看呆了。
  这是一笔她从来不敢想象的数字。
  绣芬性格好,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只是她越是这样,身为旁观者的沈惠惠看着,就越替她生气。
  按照沈惠惠的意思,原本至少得让白琴出个五万十万的。
  毕竟她们不走,白琴一日在别墅里就低人一等。
  只要她们拿走的钱,金额数低于这套别墅的价值,白琴就一定会答应。
  不过眼看着白琴一天天加码,取出来的现金越来越多,逐渐超出了绣芬的承受范围,看她越来越不安的样子,沈惠惠只好适时收手。
  算了算了,这笔钱就当路费了,等去了京都后再找机会薅羊毛,大不了以后没钱了再回来找白琴。
  韭菜不能一次割完,养一养再回来割也一样的……
  沈惠惠还在盘算着下次怎么宰人,下一刻便见绣芬抱着钱,支支吾吾地看着自己。
  沈惠惠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有了这笔钱,不仅接下来吃喝不愁,连你上学的事,都能解决了。”绣芬看着沈惠惠道,“要不,我们就在附近找所学校,九月份惠惠就去上学?”
  沈惠惠没想到绣芬会这样说,有些哭笑不得:“您不是很想去贺寿吗,怎么现在拿到钱就反悔啦?”
  绣芬抱着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道:“白琴出了两万块钱,就为了让我们去京都……总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什么目的一样……”
  “您居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沈惠惠做出了个吃惊表情,“我的妈妈也太聪明了吧!”
  沈惠惠的表情过于浮夸,绣芬自然看出,沈惠惠这是在嘲笑自己。
  她瞒着沈惠惠偷偷准备贺礼,理亏在先,现在被沈惠惠嘲讽,也只好闷闷地道:“要不就……别去了?”
  沈惠惠无奈地看着绣芬。
  这就是她忍不住一直帮绣芬的主要原因。
  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现在的母亲,更因为每当涉及到她的利益,绣芬第一时间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孩子,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在后面的位置。
  在确认手里有钱,孩子可以稳定上学的情况下,即使心里再渴望见到亲人,绣芬也可以强行压下去。
  她可以不去参加寿宴,可以拿到钱后出尔反尔,只要孩子可以上学,过得好就行。
  不过绣芬内心的这份渴望,并不会因为压抑而消失。
  不仅沈惠惠看透了绣芬对见到亲人的期盼,白琴也看透了。
  与其让绣芬压抑着自己,来日再次被利用,还不如一次性解决。
  绣芬愿意为了沈惠惠而不顾自己,那么沈惠惠也可以为了绣芬,去一趟福水村和京都。
  次日,带着绣芬亲自为沈千恩精心挑选的礼物,怀里揣着两千块钱,沈惠惠离开别墅,乘坐上了返回福水村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