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微不足道的对话
“门德斯元老，您真的也来了……”当天下午，克罗姆见到了率领援军前来的门德斯。
他崇敬艾琳，但作为戍守过冬泉城防线的指挥官，克罗姆对于门德斯的敬意分毫未少。
甚至，因为本次潮涌期的意外而更甚——如果不是门德斯坚持以宽料敌，东北防线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克罗姆，士兵们伤亡如何？”行色匆匆的门德斯一翻身下马，就开始问起了情况。
“伤亡情况尚可，眼下战死的士兵不到十位，重伤的有十来位，轻伤有三十多位。”
“嗯？可是求援信上不是提到过，东北防线这里的情况危急，就快被突破了？”门德斯眉头皱起，望着东面防线破败的模样，疑问难消。
“这是因为艾琳首领，鲍德温指挥官……还有那位夏恩。”想起先前的场景，克罗姆依旧难掩震撼之意，“他们掀起了一场灵能风暴，把东北防线正面的敌人扫荡一空。”
“灵能风暴？”听到这个词的门德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你确定，克罗姆？”
灵能风暴，那是人力能弄出来的玩意儿？
这不从来都是被归类在天灾范围内的？
“属下绝无虚言。”克罗姆连连点头。
“好吧……首领和夏恩现在在哪儿？”门德斯没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干脆而言，“援军既到，也该召集指挥官，召开作战会议了。”
“是，我现在就去通知首领和夏恩。”克罗姆当即应声。
“不用。”门德斯摆手制止了他，“你去召集指挥官，把他们的位置告诉我就好。”
克罗姆难得有些发愣。
过去一段时间，虽然门德斯一直主张矛盾不显露，克制对立，但他对于艾琳的方针仍旧是很不买账的。
先前在营地，还没开始轮换戍守冬泉城防线时，身为指挥官的克罗姆就对此深有感触。
但看现在的情况……怎么感觉变化这么大？
是因为夏恩……他们的救世主吗？
“位置。”门德斯沉声道。
“是。”克罗姆回过神来，赶紧把位置详细讲了一遍，然后去找其它指挥官去了。
不过，门德斯虽然知道了夏恩和艾琳的位置，却并没有急着赶去，而是在防线内部缓缓走动，观察着士兵们的情况，慰问、鼓励、安抚着所有的士兵。
等到克罗姆带着其它指挥官急匆匆赶回来，准备赶去夏恩和艾琳所在房间时，路过防线工事的他们，却意外发现门德斯还留在防线里，和某个受了轻伤的士兵聊着。
“累吗？”
“累，大人……”
“在这条战壕里，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士兵，一样的战士，哪里来什么大人。”门德斯抬起手，轻轻搭在士兵的肩上。
他的目光落在士兵腰腹受伤染血的位置，看了片刻，才抬头发问，“很痛吗？”
“还好，有李维大人帮忙治疗了一下，好多了。”士兵努力露出笑容。
“……害怕吗？”
“……不害怕。”
“我是认真的，外面的寒仆和冰魁随时可能继续冲击东北段的防线，稍有不慎，防线就可能会崩溃，所有人也都会被留在这个地方……”
门德斯深吸口气，“真的不害怕？”
士兵头颅低垂，好半天，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让声音嗫嚅着发出来，“怕……我，我不想死……”
“什么时候加入义军的？”门德斯的问题没有停。
“两，两年以前，义军解决了我们镇子上的恶霸，然后妈妈就说，让我去跟着义军，不用管她。”
“我以前在家里只能帮着种东西，但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能帮义军做更多好事情。”
门德斯长叹口气，“想她吗？”
“想。”
“先前营地南迁，再加上环境变化……这两年，你回过家吗？”
“没有，没有。”士兵用力摇着头，“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妈妈了……”
说着说着，他豁然抬起头，“大人，我们能回去的吧？”
“我们……”
“我离开的时候，妈妈头发已经开始变白了……我怕再过几年，再见到她的时候，我会认不出她……”
门德斯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他也想回家。
他的家本该在前方，在远处的冬泉城城外。
可现在呢？
那片废墟里，还有一个人活着吗？
“门德斯元老。”眼看气氛如此低落，克罗姆终于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声，“指挥官们已经聚齐，作战会议……”
“我明白了。”门德斯长出口气，站起身来，却又忍不住看向躺靠在墙壁上的士兵，“帮我……照顾好他。”
“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门德斯忍住先前奔涌的情绪，就要转身离开，去找夏恩。
却没想到，身后的士兵忽然再次出声，“大人。”
门德斯陡然止步。
他缓缓转过头，像是有千钧之重。
他怕士兵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谢谢您来救我们。”士兵努力开口，甚至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只不过被克罗姆阻止，扶着重新躺下。
“这是我的职……”
“指挥官告诉我们，在寒仆围过来的时候，我们就都会死……但我活下来了。”士兵喘着粗气，“如果没有首领，没有夏恩大人，没有李维大人，没有您，我，我没法躺在这里……”
门德斯鼻尖一酸，却仍旧没有转回头。
他怕自己忍不住。
“哪怕，哪怕接下来，您让我去送死，我都会去的……”
“你……不怕死了？”门德斯背着身，问了一句。
“我怕，可我也怕做了错事，被妈妈骂……她说过，义军是好人，让我跟着义军走。”
工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记住了。”最后打破寂静的，仍旧是门德斯，“不过，我不会让你们送死的。”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想活着回家。”
说完，门德斯大踏步地离开了工事，不见半点迟疑。
士兵已经把命都交给他了，如果他还在迟疑，那到底算什么？
他只该去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才能带这些人平安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