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节带着禾一树转战至村头阵地,面对“撼山铁骑”的战术,两人已无用武之地,不如去前面多杀几个马匪。
禾一树耳边响着厮杀喊声,惨叫呼喝此起彼伏。
已经不知道射了多少支箭了,双臂又酸又麻,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累的再也拉不动弓了。
于是他拿着盾牌,作为徐胜节的辅兵,格挡流矢、补刀。
石塔前又倒下了十几具尸体,火光中,杀声不绝,到处是残肢断臂……
禾一树的脸上、身上溅满了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马匪的,只是麻木的一次一次挥着手中的弯刀。
徐胜节喘著粗气,长枪或直刺或横扫,马匪数次扛着梯子强攻都被他逼退了。
“徐大哥,你下去包扎伤口吧,身上插著几支箭很威风吗?”
“臭小子,有你这样关心人的吗?”
徐胜节哈哈大笑着,“听说过胜不骄、败守节吗?”
“扑通”
禾一树用盾牌推倒一架木梯,看着马匪摔在火堆上,火星四溅。
“哈哈哈,知道,老爷起的名字!”
站在远处的潘火见石塔强攻不下,反而折了不少人。
当即改变战术,指挥马匪停止架梯强攻,用马刀威胁著几十个灾民,在石塔下疯狂添加柴火。
“攻不上去,老子就烧死你们!”
瞬间,石塔下浓烟滚滚,火舌乱舞。
熊熊烈火很快烧的麻石滚烫发红,隔着鞋底脚掌都被烫的起泡,石塔上已经站不住人了。
“徐大哥,退吧!”
禾一树被烟熏的眼睛也张不开,咳嗽著招呼徐胜节撤退。
望着被烧的啪啪作响的石塔,徐胜节了一把汗,沮丧的道:“制高点没了,就压制不住马匪,恐怕他们马上就要攻进村了!”
徐胜节叹着气顺手摸向腰间,“靠,酒壶呢!”
他那个特大号的酒壶忘在石塔上了。
禾一树望着徐胜节急的通红的脸,想起了他在双月之下抱着酒壶痛饮,指点自己练武的场景……
“徐大哥,我帮你拿!”
禾一树脱下外衣撕成两半,缠绕裹住手掌,手足并用爬上石塔。
“下来!不要命了!臭小子!”
石塔是大麻石砌成的,已经被猛火灼烧的通红了。
禾一树掂着脚弯腰用盾牌护着身体,上前几步刚想捡起酒壶,却听的“啪嚓”一声,酒壶被麻石烫炙而炸裂了,酒水洒在麻石上被点燃,腾起丈余高的绿焰。
“哢嚓哢嚓,轰隆!”
滚烫的麻石被酒水激发而炸裂,石塔轰然倒塌……
随即,十三金钱容字大旗也被火焰吞噬……
村口到处响起马匪兴奋的呼喊声。
“冲呀!儿郎们,羊祜越壮肉越香!”
“杀呀,全杀了……”
马匪通过缺口鱼贯而入,容家商队的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了……
“兄弟们,保持队形半圆掩护,边打边撤!退到第二道防线!”
马匪人多势众,挟带着灾民约上千人一拥而上,立刻将村道挤的水泄不通。
兵败如山倒,此刻的容家武士开始溃散,只能各自为战,拼命抵挡着朝村四散逃命。
禾一树冷汗涔涔且战且退,看着烟尘弥漫处,惨叫声不断传来,触目所及死伤枕藉。
“快,快跟我来!”
徐胜节大枪撗扫,格开了砍来的几柄弯刀,头不回的冲进一条巷道,辗转腾挪,护着禾一树躲进一间破房子。
禾一树连忙关上门,搬了破桌板凳抵住房门,脑海下意识地闪过一个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
虽加入容商队时间不久,可是容老爷、徐胜节都对很关照自己,如今兵败如山倒,绝不能抛下他们独活!
禾一树武功确实平平,但十几年的荒野生存,对于避祸逃生之事自是有一套。
于是他低声道:“徐大哥,现在怎办?要不咱们找老爷,组织精锐再冲一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徐胜节脸色铁青,像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撞开屋后的窗户,咬牙道:“再随我办些事,然后护着容老爷突围吧!”
容家商队的第二道防护线还在勉强支撑……
林至和已经强撑著病体,带着药童、亲信牵着一辆马车,捧出一锭锭的银子、铜钱,在显眼的地方随意抛撒。
希望这些财物能引起马匪的哄抢,为己方的撤退争取一点时间。
这些令世人像苍蝇逐臭般,一生渴求的财富,在烂泥地上闪耀它的光芒。
在生命面前,世间一切财富都是苍白的,毫无意义……
张家祠堂中,容有樵望着天井中的柴火堆,遣散了亲随,事到如今已无幸存的可能了,没必要再让亲随为自己送命了。
“固守拖垮马匪,但现在看来,撼山铁骑的介入,这个策略已经失去意义了。”
他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牛管家,点火吧!烧光箱子,下令四处突围,各安天命吧!”
牛管家应了一声,用火折子点燃火把,高高举起走向天井,尖著嗓子不断重复著,“可惜了、可惜了……”
容有樵脸色灰死,平时保养得很好的黑发也失去了光泽,他十八岁入伍,三十一岁行商,看过世间繁华,经历生死!
面对危机时,亦知道终有一死。
可对欲望时,却又忘记了恐惧……
突然,从屋顶的马头风墙后面,如流星坠地般落下一个灰衣人。
“砰”地一掌,击在容有樵的背上……
容有樵双睛怒凸大叫一声,近两百斤的身体踉跄向前,腾腾向前跌倒在地!
他沾地即起向左翻身,躲在柱子后,吐出一口鲜血,抹去嘴角的血沫,狠狠的瞪着灰衣人。
剧烈的疼痛仿佛唤醒了他的血性,一扫刚才的颓废之态。
就是死也应该是战死!
“嗖嗖”
容有樵身体虽然胖,但此刻却如水中游鱼般灵动,绕着柱子游走,手指轻弹几柄小巧飞刀射向灰衣人。
“阁下是谁?为什偷袭我?”
灰衣人躲过飞刀,抽出一柄青铜长剑刺向容有樵,笑道:“不愧是容家之主,以区区藏武下品修为,硬扛我全力一掌,居然没有当场毙命?”
得意的笑声中,灰衣人拉下蒙面巾,却是一个三十多岁儒雅的汉子,眉目清秀风采神朗。
“在下姜连城,见过容老板。”
容有樵踢起一张椅子,转身又跑到右边走?,“烽火连城,原来你就是匪首姜连城!”
灰衣人哼了一声,“我还有个尊号,姜楚国烽火公子!”
“你是姜楚国的太子?想不到昔年姜楚国还有苗裔,你们被江楚国灭国,却找我的麻烦?”
姜连城冷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还需多言吗?你就是贪恋这‘连弩神弓’才死战不撤,现在后悔了吧?”
言罢一个纵跃,青铜长剑如鬼魅般闪著寒光,接连几招刺向容有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