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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局
  千颜仙乃世家秘药,时下最是流行,但从未听说它能害人性命,是故孟姜不得不怀疑王若之得出的结论。
  王若之道:“昨夜回府还未休息皇上紧急召进宫,倒是比谢元朗先一步,太后的遗体我无法剖检,但寝殿内趁机探查一番,竟被我发现了寝殿的密室,那里有大量的白色的粉末。”
  孟姜从未见过千颜仙,若只凭白色的粉末就断定是千颜仙,或许太过武断。
  王若之又道:“曾经皇上曾托我从暗市买过少许千颜仙,昨夜匆忙回府已彻夜做过两者的比对,为同一物?”
  孟姜目注于元干荒,元干荒也正望向孟姜,不待她开口,忙道:“我的确托他买过千颜仙.....那时北夷人已入关,先帝夙兴夜寐神色恍惚,我是听说.....”
  他哪里还敢对上孟姜陡然锋利的眸子:“在高升酒楼相遇那日,他才交给我,后来你入宫,先帝命我带你一起离开,那千颜仙一直放在书房里,前几日王若之无意寻得我就赏给了他。”
  王若之夜忙道:“回府后,我给老爷子的鹦鹉喂了少许的千颜仙,也给老祖宗的锦鲤喂了少许,进宫前锦鲤死的七七八八了,那鹦鹉倒是安然无恙。”
  同是少许千颜仙,鹦鹉和锦鲤却一生一死。
  孟姜一怔,随即咂摸过味来,亦是惊惧未定,抿唇道:“你是说,量?”
  王若之点头:“药毒不分家,毒恰到是药,药多了是毒,我怀疑千颜仙就是这样的药,少量的千颜仙令人舒展,但多了......毙命。”
  说来说去又回到原点,那就是为何千颜仙如此盛行,却无人死于千颜仙的传闻?
  元干荒突然道:“千颜仙价格贵如千金,所以连我买了两分,更何况那些士族门阀,总不至于比得过我那时闲散富足的琅琊王。”
  两分岂能算多!
  所以答案就是因为买不起,因为价千金,因为用的少,才不会令人致死。
  那另一个疑问随即付出水面--太后谢素蕊哪里来的银子能买的了如此多的千颜仙。
  下一刻,三人齐齐怔住了,纷纷倒吸了口凉气--消失的北疆军饷。
  谢元朗曾以重铸北疆军事防御为由上奏朝廷,这事太后谢素蕊搁置了许久,直到月前才应允,但巧的是这笔军饷户部拨的极快,可消失的也快,以前他们认为这军饷应是入了谢元朗的囊中,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谢元朗给谢素蕊做了嫁衣,那些消失的军饷怕是全买了千颜仙。
  前因后果一想,三人更静默了。
  竟是如此的荒唐,荒唐的令他们觉得他们这三年来的筹谋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
  三年的时间并不长,却是他们最为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三年,漫长的恍如过了一辈子,以至于如今的他们,物是人非。
  今夜的天空无风无月无星,绝不是登高望月赏星的好日子,但他们三人抱了坛子酒上了城楼。
  “来,为了我们复仇胜利,我们干一杯。”
  王若之一饮而尽。
  元干荒轻轻扫了王若之一眼。
  孟姜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脑袋压在双膝间。
  王若之抱着酒坛站起来,将坛中就酹酒于地间,笑道:“先帝,您说的对,天不亡我大陈也,臣敬你。”
  元干荒轻轻扫了孟姜一眼。
  孟姜依旧蜷缩在一起。
  元干荒淡声道:“一天了,我还是以为是场梦,前一刻你还血淋淋的在床上,后一刻太后就猝然梦逝,感觉老天同你我猜谜,谜底简单我们却都没有看透。”
  孟姜摇摇头:“我并没有这个结局难受,相反心中松了一口气,与其我们明争暗斗下去,也不知鹿死谁手,她死了,我们也算报仇了。”
  也算报仇了。
  元干荒凝注着孟姜未展颜的眉头,那里始终无半点盈盈笑意,道:“那你好像一直有心事?”
  孟姜嗯了一声,如实道:“只是有点疑虑。”
  元干荒道:“千颜仙?”
  孟姜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千颜仙从来而来,为谁所制,我的人没有查到。还有这千颜仙盛传在世家,可我在汝南的家中从未听说,孟氏虽驻守东都洛阳,论实力也算称得上的世家。”
  元干荒道:“所以你怀疑幕后还有人,这个人意在整个世家....”他止住了话,眯起凤眸望向孟姜。
  孟姜的手蘸了滴酒,在地上点出四个点,指着最大的那点道:“先帝死后,若无刘安搅局,太后登基,三年后太后梦逝,大陈又将动乱,谁会出手?”
  不知何时抱着酒坛的王若之坐了回来,两支胳膊架在酒坛上,道:“大陈以世家享天下,那自然是世家。”
  元干荒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三年前未登基前往封地的我。”
  孟姜指了指大酒点两侧的小酒点:“对,世家和你会再次同室操戈,”指尖越过它们划到最后一点:“两败俱伤,渔翁得利。”
  王若之和元干荒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
  孟姜一怔,诧异道:“你们猜到了?”
  王若之拍了拍沉默的元干荒的肩头,才笑着对孟姜道:“当初你留下,是为了给先帝报仇,如今大仇得报,自然该脱身时就脱身。”
  虽言未明,其意昭然若揭。
  剩下的这些谜底,涉及朝堂争斗势必会掀起惊涛骇浪,稍有差池死无葬身之地,有人不愿她再卷入其中,这人是谁更是显而易见。
  难怪她的消息总是残缺不全,竟是他刻意而为!
  孟姜懒懒的笑起来:“皇上,你这心思九曲十八弯,比起九五之尊,我这皇后的位子看来更合适。”
  后宫争宠,多的是庵臜手段,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更是多不胜数,这玲珑心思自然比旁人多一窍。
  元干荒抿着唇角,垂眸不语,倒是王若之瞧不下去了:“皇上也是为了孟姑娘好,孟姑娘为给先帝报仇,与家族一刀两断,难道如今还要豁上命不成,再说你与先帝是情深意笃,可与皇上如今都是名义帝后吧。”
  情深意笃,名义帝后,说者无意,听者可有心,元干荒听来真可谓是字字如针,整个人也如坐针毡。
  孟姜一怔,听王若之继续道:“等朝中局势一稳,我就要北上接替谢元朗在北疆的将士,我一走,朝中更无人顾及孟姑娘的安危。”
  “你要去北疆?”
  王若之道:“那是自然,北疆四州我大陈的疆土,四州的百姓是我大陈的子民,皇上自然是要收回来的。”
  原来这些只有她......不知道。
  可她却并不打算假装不知道。
  于是她道:“名义帝后就名义帝后吧,我问过皇上要不要纳几个妃嫔,是他自己拒绝了的,我决定留下来,我要找到幕后这个人。”
  留下来,这是元干荒从未想过的三个字,以至于如此轻飘飘的从孟姜的口中说出来,不啻于一颗心点燃了满腔烈火煎油的滚烫的砰砰砰跳出来,以至于元干荒怔怔地望着孟姜再也一句话说不出。
  王若之斜眼笑着道:“孟姑娘,你要给皇上纳妃?”
  那笑似笑非笑,似是讥讽又似餍足。
  孟姜又是一怔,片刻了然,也笑嘻嘻道:“是我思虑不周,皇上与王公子的情分至深,是我逾越了。”
  话音一落,元干荒和王若之彼此望了一眼,两人不着痕迹的离得远了些。
  孟姜又道:“卫灵公与弥子瑕分桃,汉哀帝与董贤断袖,也不失段佳话,待清河海宴,皇上与王公子也不必如此遮掩,说不定珊瑚耳坠也能传为新的佳话。”
  元干荒无言扶额,王若之哈哈大笑起来。
  王若之几乎全喝了抱上城墙的那坛酒,他如一滩乱泥赖在元干荒背上,是元干荒咬牙切齿的背下城楼,他边拍着元干荒的肩头边鼓囊道:“你欺负我啊,欺负我啊,哈哈哈,总算有人治得了你,哈哈哈哈。”
  孟姜跟在两人身侧,闻言不免担忧:“他大概是喝醉了。”
  元干荒铁青着脸,却柔和地笑着对孟姜道:“无事,我送他就行,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
  这些年见过了元干荒不达眼底的假笑,他已很少展露笑颜,尤其像今夜这般温和柔情的笑,令人莫名感到心安,于是孟姜也未多想,下了城楼便回宫,直到第二日,王若之额上顶着个大包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是撞了?”
  虽然是对王若之说的,但目光瞥向了元干荒,元干荒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
  王若之揉着额上的大包,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其实昨夜他的确喝了坛酒,但那酒他事先掺了半坛子水,再说他年少风流,酒量更是翘楚,怎可能一坛子酒就倒了,他一路都在装醉。
  这伎俩约莫糊弄了孟姜,但元干荒哪里不清,于是孟姜离开后,两人上了马车,他一路都在装醉,直到皇城南门,元干荒忽的大叫“走水了”,他猛地站起来却忘了在矮小的马车内,额头重重的撞了上去。
  但这些他只能哑巴吃黄连,只字不能向孟姜说半个字。
  他道:“只是不小心撞了下,没事没事。”
  元干荒凤眸一弯,指着王若之额头另一侧:“那边要是再有一个,对称的看,看起来就更顺眼了。”
  经元干荒这样一说,孟姜竟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