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男生再瞟一眼屏幕,看见一排又一排的各种礼物嗖嗖地往上刷,满意地往奶茶店这边走。
这个被叫“炉爷”的,其实真名叫卢阳，专做美食探店直播，已经做了几年了，红透整个平台,粉丝无数。
卢阳自己以前是美食杂志的记者，后来实体出版业一天天没落，卢阳没事，自己在网上玩直播，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赚得比正职还多得多，干脆辞职专门做起了这行。
卢阳不是帅哥,更不是美女，能火起来,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特点。
他头脑灵活，吐起槽来辛辣无比,再加上当过美食记者，对吃的这一套颇有心得，骂得通常还挺在点上。
卢阳每次探店，基本上都是从头到尾骂下来。
差不多一句好话都没有,可是大家偏偏就爱看这个。
这两年红了，卢阳也接隐性广告，在众多被他骂死的店里,偶然有几家不被他骂的，立刻就会火起来，广告效果特别好。
旁边帮忙背东西拿手机的，是他新招的助理小刚，是个摄影摄像专业今年刚毕业的学生。
卢阳站在奶茶店外，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这家店面积不大，但是看他们这种装修，以我的经验，没有二十多万砸进去，出不来现在的效果。”
如果韩子骁有机会听见他这个报价，一定会挑挑眉毛。
二十万连墙上一幅小画的一角都买不到。
不过卢阳不知道，还在继续：“在装修这种没用的门面功夫上，投了这么多钱，那他们怎么回本呢？想想都能猜出来他们有什么猫腻。”
“我现在能看见灯牌菜单上标的价格，一杯奶茶都是十二块左右，店里的客人并不算很多，这里离a大有一段距离，路又偏僻，以这种很不怎么样的地段，每天营业额两千撑死了，一般应该也就一千块左右。”
卢阳迅速地算了一笔账：“扣除房租水电原料人工，一个月也就一万上下的利润，开两三年，装修的钱都赚不回来。所以想想他们会怎么做？简单——压低奶茶成本。”
弹幕都跪了。
【炉爷就是我炉爷】
【太可怕了】
【算这么快，炉爷你是数学课本成精吗？】
【不说了，火箭炮刷起来】
……
卢阳已经到了店门口，低声说：“用最便宜的奶精和茶叶，成本能控制在一毛多，最便宜的杯子大概一毛多，这样每杯奶茶，都能给他们赚十一块八的装修钱出来。”
卢阳下结论：“所以你们花了十二块钱，主要喝的是地板天花板桌子椅子和墙。”
弹幕上一整片的【哈哈哈哈哈哈】。
安希早就看见这样两个人过来了。
来奶茶店举着手机和自拍杆的人不少，尤其是涂鸦圈特意来朝圣的那些人，安希早就习以为常，并没当回事。
“想喝什么？”安希问。
安希并不知道，屏幕上安静了一下，立刻刷起来。
【awsl店员小妹好正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探店是假的吧？炉爷你是不是要推网红？】
【服务生长这样，他们店里卖毒药我都喝了】
【紧急求问：这家奶茶店在哪？】
……
卢阳瞥一眼弹幕，立刻开口，把节奏重新抓回来。
“你们的奶茶是用真奶还是奶精做的？”
安希对他甜甜一笑：“是真奶和好茶叶，放心。”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很放心，绝对放心】
【放心放心放心放心放心放心】
弹幕转眼被放心两个字刷满了。
卢阳有点无语：这群看见漂亮女生就丝毫没有原则的人。
卢阳只好看看灯牌，给自己和举手机的小刚点了两杯招牌珍奶。
安希利落地帮他做好，把两杯奶茶推过来。
看到精致漂亮的奶茶杯，卢阳愣了愣。
快到年底了，韩子骁最近送来的奶茶杯有两大类，一类是圣诞主题，一类是新年主题，都换了白底，印着插画风的温馨小画，清新淡雅，旁边是画师的签名，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可爱的是，两种奶茶杯都穿着不同主题的“衣服”，包着半截杯身，让人垫手。
这绝对不可能是成本一毛钱的杯子。
卢阳拿起一杯，去看杯子上的画，旁边举手机的小刚却悄悄捅捅他：“哥，我能要那杯吗？我喜欢画着圣诞树的那个。”
【我也喜欢圣诞树那个！！！】
【喜欢+1】
【喜欢+2】
【喜欢+3】
……
【快看，那边柜台上摆着好几种图案的杯子，炉爷你为什么不先去挑挑再点啊？】
【你们看见没有，好像有个两个小孩接雪花的特别好看！】
【我喜欢亮灯的小屋那个】
【小刚，能把镜头转过去一点吗？】
场面顿时有点失控，卢阳迅速对小刚偏偏头，让他把镜头从杯子上转开，给到自己。
“奶茶买到了，那我们坐过去尝尝。”
两个人找到位置坐下。
卢阳摇晃了一下奶茶杯：“我有种预感——这家店这么重视表面功夫，十有八九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喝了一口奶茶。
一分钟没说话。
【炉爷炉爷，你醒醒】
【所以到底是奶精做的吗？】
【是不是奶精做的炉爷又尝不出来】
【炉爷怎么可能尝不出来，尝不出来那还是炉爷吗】
……
卢阳当然能尝得出来，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不能打自己的脸。
可是说奶茶不好喝，倒不是良心过不去，而是实在有点太假，因为刚才喝的时候，表情忘了装。
再说小刚还在旁边呢。
卢阳决定把这个话题直接跳过，往下走。
“奶茶……嗯……还可以。不过这家店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宣称奶茶能给人好运气，咱们现在先把奶茶喝完，然后一起去做个小实验。”
卢阳和小刚一口气喝光奶茶。
【炉爷说还可以？？？】
【还可以就是好喝的意思吗？难得炉爷没骂人】
【肯定好喝，不然炉爷早就三千字招呼上去了】
【看表情应该是好喝，不好喝炉爷怎么会喝得那么快？小刚喝得也不慢】
【好喝你就承认吧炉爷】
卢阳无视弹幕嗖嗖地刷，站起来出了奶茶店的门。
两个人走出去挺远，差不多一直走到a大的另一边，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彩票店。
卢阳买了两张刮刮乐，自己和小刚一人分了一张。
弹幕笑疯了。
【这种方法好，简单粗暴】
【玫瑰花x30送炉爷彩票钱】
【赌一毛钱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么测不太公平吧？奶茶也不一定是喝了立刻就见效，又不是退烧药】
【管他呢，刮刮刮，看能刮出什么来】
小刚给观众看门口的宣传海报。
刮刮乐正在搞活动，新年大吉，两排八个可以刮开的框框，如果刮出福字，就能拿到福字下对应的金额。
卢阳拿了一张，对着镜头一个一个往下刮。
连弹幕都安静了一下。
一个，没有。
两个，也没有。
卢阳干脆拿出钥匙，横着划了几下，一口气把剩下几个框框一起刮开。
一个福字都没有。
卢阳拿起彩票，让镜头拍清楚。
“看，白花了十块钱，算上那杯奶茶，今天一共亏了二十二块。可见转运什么的，一点都不靠谱。”
卢阳说完，满心满意地等着礼物刷成排。
直播间的观众却突然听见举手机的小刚“咦”了一声。
【小刚怎么了？】
【镜头转转，拍一下！】
……
小刚乖乖地把镜头转到自己手里的彩票上，上面第一个框框被指甲划了两道，隐约露出半个福字。
弹幕顿时疯了。
【是福字吗？】
【快快快，继续】
【是真中奖了吗我的天】
小刚火速腾出一只手，把框框们全刮完。
只有第一个框框里明显是个福字，下面的金额是五十元。
【真的中奖了？？？】
【还不错，投十二收五十哈哈哈哈哈哈】
【小刚明显比炉爷运气好啊】
正讨论得热闹，忽然有个网名叫“数分叫我爸爸”的人说：
【其实我们a大都传说，心地越好的人喝了奶茶越有效，不那么好的就emmmm……】
这条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铺天盖地刷了好多遍，盖了满屏，人人都看见了。
卢阳：“……”
弹幕：【……】
所有人一起对炉爷的人品产生了怀疑。
有人建议：
【刚刚的彩票都是炉爷出钱买的吧？小刚你不如自己买一张，说不定能中得更多。】
【+1】
【+1】
【+1】
……
小刚中了奖，兴高采烈，根本没想太多，居然真的自己出钱买了一张刮刮乐。
刮开第一个，福字，五百。
刮开第二个，福字，五百。
刮开第三个，福字，五百。
弹幕沸腾了。
八个框框，一共刮出来六个福字，每个都是五百，一共三千块。
弹幕里，已经没有人再在乎炉爷了。
【太可怕了，那家奶茶店在哪？】
【好像离a大不太远】
【问个a大的学生就行，他们都知道】
【拜拜了大家我现在就去】
【我心地那么善良，三千块我来了！！！！】
【是在魔都吗？我去一次能把路费赚回来吗？】
……
炉爷无语地呆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好像又想说什么。
直播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断线了。
不远处a大的学生宿舍里，“数分叫我爸爸”从电脑前站起来，转转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