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晏轻不可闻的叹声气,叹气声很低,低到她自己都没发现。
“他是陛下,要考量的因素多,自然是理解的。”
宜妃捕捉到她眸底划过的失意,原来晏儿在意的不是娇采女,而是陛下,这丫头嘴上不承认,心里还是止不住动心了。
也对,圣上英明神武,自然天下女子都会心生倾慕。
宜妃柔声道,“晏儿,好歹梁氏只是解禁,经那一遭,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定不如你的。”
玉秀点头,跟着劝说,“娘娘说的是,听说还是太后和皇后娘娘求情,陛下才放她出来的。”
宜妃道,“再说她的位分也低于你,必然不敢造次,往事不会再发生了,若她生出什么坏心思,我也定不会饶她。”
春娘笑道,“主子和玉秀关心情切,依奴才看,书晏小主最是通透不过,何至于想不通这些关节,怕只怕是借这个由头,好博娘娘一番关心呐。”
宋书晏低笑出声,“春娘说的不错,婉姐姐,玉秀,多谢你们,道理我都晓得,再怎么样也不会怪陛下的。”
“至于娇采女,也还是一样,她不犯我,我不犯她。”
宜妃面上露出笑来,拍拍宋书晏的手,放下心来,“这便好了。”
红墙上冬雪消去,阳光落在宫里,惠风和畅,催的御花园新芽吐绿,初春已至。
良鸢阁的小厨房里,娇采女净罢手,往碗里磕几个鸡蛋,兑上面粉和水,交给彩蝶搅合。
彩蝶蹲在灶台边把柴火归置好,忙擦擦手接下小碗,笑道,“主子是要做黄金煎献给陛下嘛。”
娇采女应了一声,“柳宝林说得对,陛下恼我跋扈,如今就得多展现自己柔情似水的一面。”
彩蝶用力点头,“从前陛下最喜欢吃主子做的黄金煎,如今吃上,定是能回想起主子的好处,再度宠爱主子!”
娇采女往锅里浇上油,把面糊倒进去,等着煎饼微微定型。
“那是自然,上林轩那贱人得意了那么久,也该把欠我的还回来了,等我复位,背靠荣嫔,好好跟她玩两把。”
彩蝶半弯着腰给灶里扇风,“是,主子必定得偿所愿!”
娇采女时不时翻动黄金煎,两面煎至金黄,把饼铲成三角形状,出锅盛盘,看起来软弹可口,咸香四溢。
“主子这么久不做,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陛下指定喜欢~”
彩蝶把盘子放进木漆食盒内,随娇采女去养心殿求见皇帝。
娇采女伶俐,担心求见时,被周顺全拒绝,特拿着食盒,守在御书房到养心殿的那段路上,待皇帝处理完朝政,去休息时,拦下请安再说明来意。
乾都二月,风还是寒的不行,娇采女和彩蝶等在宫道上,估摸半个时辰,还是没望见车驾,冻得两人直跳脚。
娇采女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
彩蝶把食盒挎小臂上,为她紧紧披风。
“主子,万一圣上不回养心殿,直接去了旁处怎么好。”
娇采女“啧”一声,微微斥道,“闭上乌鸦嘴,肯定能等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约莫有二三十人,待转过了弯,清晰可见,明黄龙服的皇上坐在御辇上,由八人抬着,旁边跟着周顺全和小福子,后头排着十几号御前侍卫,浩浩荡荡往养心殿去。
娇采女赶忙整整着装,跪地施礼,“嫔妾梁氏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圣体安泰,万岁万福。”
周顺全见皇帝有意与她说话,抬手命停了车驾。
龙辇停在她两人眼前,皇帝看一眼梁琦,不免想起太后软硬兼施为她说话的样子,心中不喜,于是目光并未在娇采女身上停留过久。
皇上最恨有人辖制他,太后又是个爱操心的,后宫许多事都要插几句话,所幸皇帝纯孝,太后所言极少涉及朝政,也就看在生身母亲的份上,不与她计较。
皇帝道,“起来吧,许久不见你了。”
娇采女听皇上语气淡淡的,便知是没完全原谅她,更对宋书晏恨的咬牙,她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她所赐。
她不敢真恨皇后,皇后底子殷实,哪敢上去硬碰硬,也只敢背地里说几句闲话罢了。
梁琦知道皇帝吃软不吃硬,便拿出当年娇柔可人的邀宠本事。
娇采女鼻头一酸,语气哽咽,柔弱提裙而起,“多谢陛下。”
话刚出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忙拿帕子擦拭。
“嫔妾今日能得见陛下,听陛下与妾说这一句话,便是叫妾即刻死了,妾也无憾了。”
周顺全抱着拂尘瞧她演痴心戏码,娇采女俏丽,最会甜言蜜语的撒娇,如今虽不似往日美貌,但多添了纤弱,有楚楚之态。
这么一个美人梨花带雨,诉说着对皇帝思念入骨,只求一面,皇帝的气定消了大半。
再说嫔妃争风吃醋,都是为了多一点帝恩,说破天是为了皇帝自己,即便碍于宫规和诚美人,也不至于真就冷落了旧日的软玉温香啊。
娇采女复宠,上林轩虽然有些委屈,但圣上只有一个,自然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只瞧诚美人有什么本事,再叫皇上勾回去吧。
皇帝见她清瘦不少,又听她这一番剖白,终归是心软。
皇帝正眼瞧她,见她穿的单薄,关心道,“外头冷,回去吧。”
娇采女脸上“雨过天晴”,内心欣喜,彩蝶适时的递上食盒,娇采女握着食盒前行了两步,离他近了些,又似乎不敢靠的太近,后撤了一步,怕引皇帝反感。
活脱脱是一副相思女子,不敢贸然接近心上人的样子。
娇采女一双眸子水光闪烁,乌睫掩不住心底的期待,鼓足勇气把食盒捧出来,望向皇帝。
“嫔妾亲手做了黄金煎,斗胆想来献给陛下!求陛下尝尝。”
周顺全悄悄打量皇帝,他虽然经常喜怒不形于色,但周顺全跟了他二十余年,即便一个细微的眉尾挑动,便知心中所想。
向来良鸢阁的黄金煎,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好,娇小主倒是会掐时辰,这个点陛下估摸饿了。
但就算皇帝有意,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直白说出来,需有人搭好台阶,请他稳稳的走下来才可以。
周顺全仰望皇帝,关切道,“陛下,您在御书房忙了两个时辰,早膳只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可得保重龙体啊。”
周顺全既给皇帝搭了台子,也帮娇采女垫了话。
梁琦感激的看了看周顺全,目光越发热切,期盼的看着皇帝。
皇帝揣摩了一瞬,上下两眼皮一碰,应下,“既如此,送去养心殿吧。”
梁琦欢欣雀跃,将食盒递给周顺全,故意瑟缩了一下身子,控制着微微抖动的肩膀,行礼道,“嫔妾恭送陛下。”
身后彩蝶随着行礼,低头抿嘴一笑,自家小主这是故意叫皇上知道,因为给他送吃食挨了冻,陛下保不齐会心疼主子,就复宠了。
刚走出两步,周顺全慌忙赶来,面上带笑。
“娇小主,陛下许您同去养心殿呐。”
娇采女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是!多谢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