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纾道,“是,奴才也有耳闻,不只如此,她还抄录了许多遍女诫,看来是不安分了,凭她的心思定想不出这法子,必是有人指使,会是谁呢。”
青禾道,“满宫里敢与娘娘过不去的就荣嫔了呗。”
稚纾略略皱眉,如果娇采女加进了荣嫔战队,无疑多了一份力量,揣度开口,“娘娘,娇采女要是出来,重得盛宠,是否会对咱们不利?”
青禾哼哼两声,道,“别说娇采女了,就是荣嫔,娘娘还不是说碾死就碾死,是吧娘娘。”
青禾毫不掩饰眉宇间的轻蔑,颇有些仗着皇后的地位作威作福的样子。
皇后久不发话,静静听着她两个你来我往,稚纾到底还是稳重,青禾却太过咋呼了,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皇后贤良和善的名声岂不尽毁了。
皇后弯眉微凝,淡淡望了青禾一眼,对稚纾道,“梁琦,不值一提。”
青禾被那眼神一看,骤然浑身发毛,瑟缩跪地求饶,“奴才知错!”
皇后没对青禾多言什么,任她那般跪着。
默默翻过一页书册,道,“多盯着那边的动静,她若出来,上林轩首当其冲,若是投靠了荣嫔,自有宋氏去斗。”
稚纾犹豫道,“娘娘,荣嫔那些人虽无妨,可诚美人盛宠,娘娘只轻轻一推,她被召见的次数都快大过宜妃了,甚至陛下只带她一人去摘星阁,即便有钟粹宫的牵制,奴才还是不放心。”
青禾跪着连声应和,“是,娘娘,稚纾姐姐说的有理,诚美人真的不可不防啊。”
皇后注意到青禾,给她一个起来的眼神,平静道,“下回再口无遮拦,你知道厉害。”
青禾一连磕了五六个头,保证不敢,惴惴起身。
稚纾眸中划过一抹狠厉,“娘娘,照此趋势,她若一朝有孕,定会妨碍娘娘。”
皇后的目光心思从《时晴帖》中抽出来,面色微凝,奇怪宋氏怎么侍寝多日始终没有身孕,也许是体质问题,既然上天不给她这个福气,便让她彻底绝了这个指望。
皇后略一沉吟,“就把那套德化白瓷赏她吧。”
青禾稳稳端着那件宝贝登入上林轩的门。
青禾巧笑倩兮行了一礼,“给诚小主请安,皇后娘娘欣慰您伴驾有功,感念您辛苦,特地叫奴才寻了这件礼物送给您。”
青禾一面说,一面打开软底锦盒的盖子,里面是六只细腻洁净的白瓷茶具,六只同做镂空雕花的装饰,除此之外,这六只杯身堆贴的花样各有不同,三只是动物,三只是花卉,有玉兔狸奴,还有芙蕖蔷薇,个个造型灵动,莹润透亮。
宋书晏拿起其中一只,阳光透过瓷器,器物周身散发出羊脂玉般光泽。
好东西!
闻名世界的德化白瓷竟屈尊当了她的茶具,心里一阵狂喜,日后喝茶必定用它。
面上依旧宠辱不惊的模样,对青禾颔首一礼,莞尔道,“多谢娘娘,劳青禾姑姑亲自跑一趟,快进来用盏茶好生歇歇。”
说着唤声“汀兰”,让给青禾端一盏茶,谁知青禾笑着婉拒。
“小主喜欢就好,娘娘那里还要奴才去服侍的,不便叨扰小主了。”
宋书晏闻言,也不多留,吩咐汀兰好生送出去。
手指轻轻抚过那只蔷薇瓷杯,触手生温。
为了防止皇后那边借着送礼给这茶具上做什么手脚,特让拿去在滚烫的沸水里挨个过了一遭,方安心的泡了壶普洱,执杯饮了一口,叹道,“好茶!好器!”
汀兰丹琼小海子见她乐成这副模样,一同跟着笑。
汀兰轻笑道,“瞧主子这么开心,奴才们也高兴!”
宋书晏把另几只茶具摆出来,各自添上香茶,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们也试试,果真是好东西的!”
三人看着这器物高贵华美,实在不是奴才们可以染指的,但主子盛情,他们互相对视,眼神里都是不忍拒绝,又不便尝试的退却。
汀兰跟着宋书晏时日最久,几人眼神推举一番,最终汀兰率先开了口,委婉道,“奴才们若是用了,这茶具便是被染污了,即便主子不嫌弃,日后哪位娘娘主子来做客,就不好对饮了,奴才们想,还是主子一个人用的好~”
丹琼道,“是呀,再不然可请宜妃娘娘一起,定然可与主子细细谈论这器物的好处。”
小海子小鸡啄米般点点头,“两位姐姐说的在理。”
宋书晏微微叹气,“你们啊...早说了咱们是一样的人。”
瞧他们还是一副犹豫不敢上前的样子,耐心宽慰,“放心~若不是顶好的交情,我可舍不得用这套茶具招待,再说,能跟我这没规矩的人处好交情的,必不是计较之人~”
宋书晏执起茶杯,试了试温,示意他们,“快来,再不喝,茶要凉了~”
话说到这里,三人心里的纠结慢慢土崩瓦解,汀兰最是了解宋书晏,端起瓷杯,笑道,“好~奴才瞧咱们若是不喝,主子心里该不好受了,汀兰便身先士卒,先喝了,主子可不许怪奴才没规矩。”
宋书晏眼神一亮,道,“自然不怪罪。”
丹琼和小海子也上前端起杯子,饮尽杯中茶,暖茶入胃,两人心中都生出微妙的感觉。
宋书晏望着他们三个的表情,期待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三人各行一常礼,笑的开怀,“好喝~多谢主子~”
慈宁宫。
皇帝敛衽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太后眸中含笑,让皇帝快快免礼。
“哀家这儿一切都好,儿子儿媳孝顺,你妹妹也常来跟哀家逗闷子,还有个未出世的小孙儿,诚然是享到天伦之乐了。”
皇帝坐在左边软榻上,目光柔和,“母后好,朕便安心,这是大乾福祉啊。”
招手让周顺全捧来一件水獭毛的貂裘,道,“前儿宁城进贡来一批皮毛,朕留意让他们制了这件衣裳,盼母后穿上,冬日里暖身更暖心。”
太后想到前日皇后来此说起娇采女似有悔过之心,却未见皇帝解除禁足令的意思。
太后本不满宋书晏专宠,又看不上她习舞乱君心,心中更是可怜因她获罪的嫔妃,今日在这里,必得好生规劝一番,不能让皇帝错了路子。
太后吩咐身边人收下那件貂裘,笑意不减,道,“皇帝孝顺,话说皇帝最近可有听过一件奇事?”
皇帝知道太后所说定是后宫之事,想了一圈,皇后贤德,嫔妃有序,后宫平稳,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言赢摇头笑了声,道,“大抵事情太多没顾到,是何事,请母后明示。”
太后微微摇头,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是良鸢阁的娇采女。”
“听人说她自个儿抄了百十遍《女诫》,日日都在门口往养心殿的方向眺望,可怜见儿的,皇帝何不能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闻言,言赢记起周顺全确实向他禀报过,只是工部尚书一来,汇报水利之事,扭头给忘了。
太后见皇帝不置一词,心中烧起一股无名火气,这孩子登上帝位,母后的话都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