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拿手帕擦去眼角的泪,精神振作了一些,接过春娘递的药,一鼓作气,把药饮尽。
“你说的对。”
“本宫要养好身体,才能保护好我和陛下的孩子,才能不辜负陛下对本宫的心。”
凤仪宫里,庄皇后提笔蘸墨,寥寥数笔,几枝墨竹交错,浓淡相宜,跃然纸上。
皇后拿起宣纸吹干墨迹,看见青禾从殿外回来,“事情办好了吗。”
“娘娘放心,万太医刚开始虽不识趣,奴才按娘娘说的,劝了他两句话,已经答应了。”
稚纾在一旁裁纸,插话道,“自然,就算他是个硬骨头,也不会不顾他家人的安危。”
“可不是,奴才刚一提他的小儿子,万太医立刻变了态度,就像捏住了蛇的七寸,可听话了。”青禾笑嘻嘻的接话。
皇后不着痕迹的挑眉,把刚才的墨竹画作随手一捏,放在一边。
“那就好,李氏不中用,打草惊蛇。”
“此次动手,必要悄无声息,还得让宜妃觉得,是自己忧思太过,才断送了她孩儿的性命。”
凭宜妃的宠爱,此胎若一举得男,册不了贵妃,好歹也是夫人。
到时协理六宫,皇后虽不在意嫔妃受宠,但谁要是威胁到她中宫的权利,是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但宜妃素来宽仁待下,稚纾终究是生了几分恻隐。
“娘娘,恕稚纾多嘴,宜妃娘娘毕竟身子柔弱,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协理后宫,也不会妨碍到娘娘,何况她一直把您当亲姐姐看待,定会为您马首是瞻。”
皇后持笔的手一顿,悬腕看她,有些诧异,宜妃的身子积久羸弱,可是经稚纾的手下的慢药,怎么现在这个经手者,竟发了善心。
庄皇后搁笔,坐下稍歇,“怎么了稚纾,你如今倒是怜悯她了。”
稚纾心里有什么话,并不想瞒着皇后主子,只是怕娘娘怀疑自己的忠心。
稚纾连忙争辩,“奴才不是怜悯,其实奴才...”
皇后没有怪她,耐下心来,同稚纾说,“宜妃胸无城府,只知道对身边所有人好,泛滥的善良,便不值钱了。”
“若她不进宫,或许还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郎君。”
“只是如今她碍了本宫的路,就不能怪本宫狠心。再说本宫还有璟儿,不得不筹划。”
稚纾心想,既然已经开口劝过,便算对得起宜妃当年的救护之恩了。
娘娘说的也对,宜妃当时帮自己,也许就是随手的事,更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这样说来不值什么。
自己终究是娘娘的人,没有总帮外人说话的道理。
稚纾深深行了一礼,“是,谢娘娘提点,奴才明白了。”
稚纾是皇后的陪嫁,就算偶尔有几句糊涂话,也不会真的怪她。
其他人说不准,但稚纾和青禾,是皇后绝对信得过的心腹。
庄皇后重新起笔,写了一个“善”字,这次十分中意,交给稚纾,“嗯,去把字收好。”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下两天雨,秋老虎也收敛了性子,阳光变得温暖舒适。
宋书晏翘着二郎腿,跟汀兰一起数银子,整整一桌子,有三钱五钱的,也有成吊的铜钱,汀兰数出一千个铜板,宋书晏把这木盆里的铜钱穿成串儿。
宋书晏心情大好,“兰兰呀,存货是不是不够了,下午再去一趟桃林~”
汀兰粲然一笑,“好呀,奴才跟您一起~”
这段时间,宋书晏去桃林都没碰上“侍卫”,闲暇时候把自己的手艺,都教给了汀兰。
她学的也快,独立捏个杯瓶碗盏,已经不在话下,可谓是宋书晏的得意门生。
掌灯时分,两个人扛着铲子挎着筐,拎着两个小桶,向桃林出发。
宋书晏和汀兰蹲在桃林的角落,这儿是主仆俩精挑细选的地方,前头有好几棵树,又有几块山石做挡,离桃林的亭台有些距离,即便有人逛到这里,也不易发现。
宋书晏把东西摆出来,汀兰去不远处把小木桶里接好水,放到跟前,先捏好大致雏形,摆在一旁,等略干一干,再交给宋书晏拿竹片雕刻花纹。
叮,经检测,皇帝已至桃林,向西北方向走来。
西北方向,不就是这里?!
叮,预计到达时间,十分钟。
宋书晏计上心头,可算让我逮到他了。
揪一个土剂子,搓长,上边圆,中间细,下面宽,汀兰看着实在疑惑,出言问道,“小主,您这是在捏什么?”
宋书晏挑眉一笑,“是人,一会儿就知道了。”
“对了,汀兰,过会儿有人过来,你可不能叫我小主了。”
宋书晏仰头看着满眼的桃树,“就叫我小桃吧,我也不能叫你汀兰,先唤你小兰。”
怕皇帝觉得汀兰的名字耳熟,毕竟汀兰常在宫里走动,干脆都改改。
“咱俩假装是娇美人的侍女,可别露馅儿了。”说完又把手上的泥巴往汀兰的脸上蹭了蹭。
既然要骗人,还是谨慎些好,不能在细节上栽跟头。
“侍卫”走过来,除了宋采女,身边多了一人,想是她的侍女。
没想到两人在这个拐角里蜷着,这据点找的倒是隐蔽。
“又是你,今日还带了一个,你就不怕本侍卫,真抓你们去见皇后定罪?”
汀兰不明此人来历,难道他是刚才小主所说之人?
但听他这么说,以为要对小主不利,下意识挡在小主身前,宋书晏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这就是之前跟她提过的人。
宋书晏盈盈一拜,“给侍卫大哥请安。”
汀兰见小主这样行礼,也跟着屈膝福身,带着礼貌和愧意。
“奴才知晓大哥您菩萨心肠,要不奴才早就没命了,这是我妹妹小兰,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您见谅。”
这个小丫鬟倒是有几分忠心。
“侍卫”看着宋采女一本正经的编瞎话,轻笑一声,看向汀兰,问道,“妹妹?你是在哪儿当差,还是和你姐姐一样?”
“回侍卫大哥的话,奴才同姐姐一样,也是侍候娇美人的。”
汀兰头回撒谎,心中打鼓,但跟主子对好了词,这番表现在外人看来,还算处变不惊。
主子不露馅,侍女调教的也好,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学点好,净学坑蒙拐骗了。
这话皇帝只能在心里想想,他还不想破坏这个有趣的游戏。
毕竟身为帝王,在外要撑起天下的责任,在内要顾及妻妾的关系,时刻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有失皇家风范。
太闷了,实在没有做自己的时间。
“侍卫”注意到她们二人脚下,有一团奇形怪状的泥巴,“这是什么?”
“你说这个,这个是你啊。”
宋书晏捧起泥人,“看。”
“剑眉星目,身姿修长,英明神武,按着您的模样刻的。”
“这些日子特意练的,是不是还不错?”
左看右看,所谓剑眉星目,就是粗条下面两个点,脖子细长,体态肥胖,四肢软的像面条。
汀兰在一边,视线在他和泥人的身上来回对比,这差别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