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我在修真界搞选秀 > 20.今朝有钱衿昭赚
  思过崖。
  分明还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思过崖却已经落下夜幕,昏昏沉沉的夜色,只有远处夕阳透过来的一点亮光,朦胧覆在崖上。
  入口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池岁寒打量着四周,耳畔是风声和树叶摩擦积雪的声音,刺骨的寒风比不眠山冷少许多,环境称得上恶劣。
  踏入这里的时候他甚至迟疑了一会儿,下一个念头是不知道那样纤弱的姑娘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撑多久,于是连带着往里走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直到他看到了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上的楼衿昭。
  小姑娘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歪着头眼睛微眯,呼吸平稳地不知已经睡了多久。
  世界像是以她的发丝为结界,严寒恶劣的条件根本影响不到她分毫。
  池岁寒抿着唇,从地上散落的药瓶看到她又肿了些的脚踝,再看到躺椅边上的小案几上零零散散的小零嘴,最后目光又从她睡觉也不忘抓着的糕点上移到了小姑娘还粘着糕点碎屑的唇角。
  然后心里那根名为担忧的弦像是被泄愤似的抽了一刀,向不知名的方向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浑身轻意。
  池岁寒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他就白担心。
  消了叫醒她的念头,池岁寒拾起地上的药瓶随意坐在一旁,在这沉沉夜里,静静等待着楼衿昭的醒来。
  *
  罚跪这件事,楼衿昭小时候还会老老实实跪,后来骨子里的逆反心理觉醒,楼衿昭就再没老老实实跪过了。
  但她有很久没来过思过崖了,不知是不是这里会触及她从前不好的回忆,楼衿昭一觉睡得格外沉,入了个从前的梦。
  小小的屋子里笼下晨光,十三岁的楼衿昭小脸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眼角还有些擦伤,她坐在阳光里,乖乖地把手伸出去。
  阴影之中,有个看不清脸的高大的人影轻轻握着她的手,轻柔地往她伤口上涂着药膏。
  坠玉般的声音响在楼衿昭耳边:“又和谁打架了?”
  似乎是弄疼了她,楼衿昭瘪了瘪嘴,眼眶红了红,却倔强的忍住了打转的眼泪。
  “今天碰到个自称制器天才的讨厌鬼,明明卖的是堆破铜烂铁,还好意思要我两百灵石!果然无奸不商!”
  阴影里的少年轻声笑了笑,点点她的头:“你那么精,若真是破铜烂铁,你会感兴趣?”
  楼衿昭被看穿了也不在意,吐了吐舌头:“那又怎么样,他那破东西除了我谁会要?”
  “你就是仗着人家生意不好欺负他。”少年看着楼衿昭不大高兴的表情,问:“是什么东西,让你生这样大的气?”
  “气玉!”楼衿昭往前挪了挪,大声说,“那个讨厌鬼虽然讨厌,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制出的气玉不仅能养气回灵,还能镇痛!碎碎哥哥——”
  楼衿昭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往前凑了凑,眼神忽闪忽闪地狡黠:“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才生那么大的气啊!”
  被唤作“碎碎哥哥”的少年似乎是愣住了,语气里有几分不敢相信的试探:“你……是要买送气玉赠我?”
  “对啊。”楼衿昭点点头,婴儿肥还没褪去的脸上尽是真诚,“下山这段时间还好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的伤不是也还没养好嘛,正适合你。”
  少年动了动,隐在黑暗中的脸有一瞬间暴露在了灿烂的阳光下,哪怕是梦中模糊,也能窥见侧脸凌厉的轮廓。
  “给我的......”少年从未想过小姑娘打架是因为他这种可能,像是在细细研磨这几个字,反复辗转。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情绪,少年抬起头,忽然认真地问楼衿昭:“你......怎么看魔域?”
  小姑娘晃晃脑袋:“魔域?怎么突然问这个?现在世道这么乱,全是拜魔域和正道大战所赐,修真界谁不知道沾上魔族就是晦气呀?碎碎哥哥问我怎么看,我当然是看也不要看呀!”
  “你讨厌魔族人?”
  “讨厌啊。”
  “正道都讨厌魔族人!!”
  她点头如捣蒜。
  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所有人都一样。
  话音落,楼衿昭久久没有听到回复,她抬起头,仿佛看到阴影中的少年僵直的身体有几分错愕。
  梦里的小衿昭愣了一下,楼衿昭急切地想要知道他怎么了,可画面却一下子如镜湖波荡,再也看不清一点。
  也就是在这一刻,楼衿昭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梦到了三年来始终无法清晰回忆起的执念。
  连在梦中都是那样模糊。
  有那么几句话,像是带着根根分明的利刺,拼命袭向被梦魇魇住的她。
  ——“碎碎哥哥,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不会了,你在雪城好好的。”
  ——“碎碎哥哥,你到底要去哪儿呀?”
  可对面再没回答,像是陷入了永恒的缄默。
  “......魔域。”
  楼衿昭喃喃轻语,挣扎着要醒来。
  池岁寒也发现了楼衿昭似乎陷入了噩梦,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想要叫醒她。
  可刚弯下腰,就对上了楼衿昭倏然睁开的双眸。
  清澈目光中是未聚焦的懵懂,像是雏鸟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毫不设防,却又泪眼含波,带着几分痛苦。
  原来是梦到伤心事了,他想。
  楼衿昭只是愣了一瞬,目光很快就清醒过来,利落地翻身下地,离池岁寒五步远,面色警惕。
  “你怎么在这里?”
  刚睡醒的小姑娘自以为语气强硬,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语调根本没有一点杀伤力。
  人离远了,池岁寒也就直起身子来,淡淡:“被罚。”
  楼衿昭皱了皱眉,没懂他是犯了什么事:“非雪城弟子犯了错移交审讯堂便是,不必来思过崖领罚。”
  “嗯,陆谅带我来的。”
  “......”楼衿昭无语,只怕陆谅是不知道思过崖只罚雪城弟子,这才把池岁寒送来了,“出什么事了?”
  楼衿昭清醒时的状态和刚才全然不同,她转变得太快,若无其事得让人很难忽视刚刚她眼里的痛苦。
  池岁寒没答她,而是看着她道:“楼衿昭。”
  “嗯?”
  池岁寒抬手隔着虚空点了点她的脸侧,叹了口气:“擦擦眼泪。”
  “啊。”楼衿昭下意识地抬起手,触及眼角湿润,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梦里哭了。
  她胡乱抹掉了眼泪,慌乱中看着别处,仿佛又一下子被扯回了梦里,那种后悔又铺天盖地地弥漫了上来。
  池岁寒见她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自觉后退了两步。
  “哭两回了,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
  楼衿昭慢吞吞挪回躺椅边坐下,没有回答。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池岁寒以为楼衿昭又会像在山下一样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了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小姑娘早就已经收起了情绪,目光从天边的夜色移向池岁寒,
  然后轻声说:“是因为做过后悔的事,不知道要如何弥补。”
  听出她话里深藏的遗憾,池岁寒忍不住看她:“后悔到做梦都在流眼泪吗?”
  楼衿昭沉默了一会儿:“嗯。”
  她知道那年从山下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一个人,除了“碎碎哥哥”这四个字,她只记得临别时他给了她一张纸条。
  碎碎哥哥要她回去之后再看,上面写着他要去的地方。
  可楼衿昭打小不守规矩,没回雪城就打开了那张纸。
  上面有两句话。
  却没有一个字是地址。
  ——“愿昭昭此后顺遂平安。”
  ——“抱歉,骗了你,我是魔族人。”
  楼衿昭错愕在原地,可当她疯了似的回去找人的时候,那少年熟知楼衿昭的性子,早已拖着病躯离开。
  人去楼空,两人在漫天雪花和人海中分别和迷失。
  世道混乱,楼衿昭从小嘴上滴水不漏,纵使对魔域本身没什么看法,可生在嫉魔如仇的正道,楼衿昭本能地向每一个对她提起魔域的人表达自己对魔域的仇视,以求不被视为异类,能够安稳度日。
  于是在碎碎哥哥问起她怎么看魔域的时候,她当着他的面,说魔域晦气,说讨厌魔族人,说尽了自己的鄙夷和仇视。
  她以为能换来碎碎哥哥的认同,却没想到他就是魔族人。
  这厌恶无差别地涵盖了他。
  但这并不是她真实的想法,真假善恶本不应该以族群划分,楼衿昭深知这一点。
  遗憾的是她再也没有机会解释。
  三年来她把势力深入魔域找人,却也如大海捞针毫无音讯。
  楼衿昭早就不记得在山下的那三个月到底和碎碎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感觉到自己信赖他胜过任何人。
  这两个片段里刺耳的句子也时常会反复出现在她的梦中,反复提醒她因为过盛的防备和自卫意识伤害了碎碎哥哥。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
  空白记忆里带着无法挽回的遗憾和后悔,每每想起来,楼衿昭都忍不住要掉眼泪。
  眼瞧着楼衿昭又陷入回忆,池岁寒知道问不出来是什么事,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楼衿昭连做梦都在记得别的事,为什么偏偏把他忘了?
  他攥着手里的药一声不吭地走到楼衿昭面前蹲下,然后点了点她的鞋面:“又肿了,上药。”
  鞋袜又被他默默脱去,楼衿昭不知什么时候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仔细注视着他的侧脸。
  感觉到她的目光,池岁寒装作不经意问:“你刚刚醒来时,是在说魔域?”
  楼衿昭怔了怔,没否认,目光始终贴在他脸上,感受着他受伤不算轻的动作,忽然鬼使神差地问:“池岁寒,你怎么看魔域?”
  池岁寒手上动作一顿,耳畔似乎又想起三年前小姑娘脆生生口诛笔伐魔域的声音,脑仁一下子疼了起来。
  “没什么看法,与我无关。”
  池岁寒有些赌气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小姑娘的眸子暗了暗。
  “喔。”楼衿昭应声。
  看吧,正常人的反应都该是这样,讨厌魔域到不想多说的程度。
  楼衿昭抬起头看着远处人间集市的方向,那里此刻应当灯火未熄,夜市繁闹,比这里亮堂千千万万倍。
  她呼出浊浊的一口气,彻底将心绪收拾好了。
  别病急乱投医,楼衿昭。
  她对自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