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鬼。”
原本喧闹的房间仿佛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只剩下无声的呼吸。
鸭子突然挣扎了起来，发出激烈又刺耳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怕鬼？鬼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你听到了吗？什么年纪了居然还怕鬼！”
“听到了，听到了，原来真的有人相信鬼存在啊？还以为只有那些垂髫小儿才会怕鬼，原来呀，咱们这位步兄，这胆子就比晕倒羊大那么一、馁、馁～”
“吁——”
步归对这些笑话自己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人，不过是助他达成目标的垫脚石罢了。
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一副人尽可欺的模样。
“大家伙儿快别笑话我了，今天找大家来，不就是为了带大家见见世面，我这不是胆儿小，不敢一个人去吗，我可是花了钱的呀。”
众人一听到这里，互相对视一眼，极不情愿的收敛了自己的议论，对步归的鄙夷反而更上一层。
领头的人是个穿着粗布短褐的个子矮小的男孩，他稍微抬了下手，做了个噤声的指令，原本稀稀拉拉的讨论声瞬间消失了。
步归不惜花重金请这群乌合之众可不是自己钱多肆意消遣找乐子的，他早有耳闻这位“小男孩”有几分道行，只不过以他的性格，不亲眼看看，是不会轻易听信传言所说的。
“你说的鬼，是哪种鬼？”那男孩席地而坐，抬头和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打量他的步归对视，眼睛黑的看不到一点反光点，无端的令人瘆得慌。
看到步归并没有像他预计的移开视线，男孩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色的尖尖的牙齿，显得十分锋利。
步归吞咽了一口口水，装模作样的左右转头看了看四周，才开口说话：“前辈，鬼还分种类的吗？我只知道一种鬼，就是来索命的。”
“草明，”男孩虚点一下自己，我比你小得多，别在这占我的便宜。你给的钱只够我吃顿酒的，你最好老实交代，里面究竟是什么货色，不然这钱就连你的命都不够买的。”
步归心头一沉，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孩面前的伪装已经无所遁形，索性娓娓道来：“那……那鬼生前是我的相好，自打上街为我买吃食被马车撞死后就一直缠着我。我睁眼闭眼她都在我身边和我说话，后来我骗她如果肯在山洞里乖乖等我，我去买些生活用的菜和被褥，就和她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草明原本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变得严肃：“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相好的？为了你而死，你还要请人作法把她打的魂飞魄散？”
步归对着草明拱手鞠了一躬：“正是如此。”
草明还没开口，身后那些人已经炸成一锅粥：“原来不仅胆小，还是个人渣！”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此人真是恶劣到极点了，老大，咱们这顿酒不喝也罢，缺德的事我们不干！”
“对，我们不干！”
“把钱退给他！什么东西！呸！恶心！”
步归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对草明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好像草明的沉默已经给了他答案。
草明沉思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三枚特制铜钱，往上空随意一抛，看着落在地上的正反面，掐指一算。
“你小子真够人渣的，这个活我接了，但是事成后价得翻倍。”
步归笑着用和刚刚相同的姿势，又对草明拜了一拜：“那我就等前辈的好消息了。”
草明不管不顾身后人的反对，只身走了进毫无亮光的山洞，对身后的人说：“无论听见了什么动静，都别跟进来，这次我不保证可以护得住你们。”
他刚刚义愤填膺的手下此时像被一盆凉水浇灭了的火苗，正蒙蒙不乐，又得知要和这个人渣在外面一起等候，一向听话的他们也难免怒火再燃，无奈草明在队伍中积威已久，没人敢说半个反抗的不字。
步归对身影渐渐消失的草明提醒了一句：“虽然你已经卜算过了，但有些东西真的是能算到的吗？前辈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还是小心些吧。”
草明的语气带有明显的不快，声音带着回音：“啰嗦什么，我捉的鬼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再废话一句我先把你当我的下酒菜！”
步归合上了嘴，拍了拍脚下的石头，坐了上去。
天边是一望无际的黑，要待黎明还有许久的时间。
太阳永远会照常升起，有的人的太阳却永远不会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