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忙着呢,不是还有黛西吗?”
  “我没有带急救箱。”黛西说罢直接走掉了,把烂摊子留给了白芷汐。
  迪卢克冷笑道:“我都没有动手,公爵怎么会受伤?”
  莱欧斯利丝毫不见被当场揭穿的困窘,“你的脸把我的手打伤了。”
  他一把将白芷汐拉倒自己身边,把右手举到她眼前,“你看。”
  白芷汐握住他的手,瞪大眼睛观察了一会,莱欧斯利的手骨肉均匀,如同上帝的作品,没有一丝瑕疵,实在看不出哪里有伤。她只好问道:“公爵哪里受伤了?”
  莱欧斯利指着手背,“这里。”
  白芷汐又贴近了一些,睫毛都快擦到他的手背,才勉强看到一道细小的刮痕,连血都没出。她愠怒道:“公爵伤太重了,这几日记得不要碰水,更不要洗澡。”
  “为何?”莱欧斯利问道。他战了两场,汗水淋漓,正打算回去就洗澡。
  白芷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免得伤口被洗掉了。”
  迪卢克弯了弯眉眼,见白芷汐看过来,适时地扶住头,一副眩晕的模样,“难怪公爵手疼,我也有点头晕。”
  “该不会轻微脑震荡了吧?”白芷汐甩开莱欧斯利的手,走回迪卢克旁边,“早点回去休息吧。”
  迪卢克点了点头,站起来刚迈出一步,突然拄着剑微微晃了晃。
  白芷汐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很晕吗?我送你回去吧。”
  迪卢克没有拒绝,虚弱地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我来送他吧。”莱欧斯利跟了上来,试图替代白芷汐。
  “公爵既然身负重伤,还是不要劳累为妙,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白芷汐温声细语,仿佛真的是为他的身体着想一般。她扶着迪卢克,跟莱欧斯利擦肩而过,离开了斗技场。
  两人走后,裁判走到莱欧斯利面前道:“公爵,下场比赛要开始了,您站的区域离擂台太近,请您往后退点。”
  莱欧斯利的脸上布起乌云,“退什么?我要加赛!”
  *
  鉴于迪卢克有脑震荡的风险,两人一路上走得很慢。
  迪卢克边走边旁敲侧击地问她一些过往的经历,白芷汐以为他只是随口闲聊,便用编给莱欧斯利的那套话回答。
  快到监舍时,迪卢克忽然问道:“你小的时候,一直在璃月生活,从没在蒙德生活过吗?”
  “可能去过吧,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白芷汐含糊道。
  事实上,她的幼年的确是在蒙德度过的。她的亲生父母是蒙德商人,等她稍大一点后,就带着她一起走南闯北,四处漂泊做生意。在一趟枫丹之旅中,他们遭遇意外,她和父母不幸失散。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父母回来找她。在她快要饿昏过去前,莱欧斯利发现了她,给了她一块干面包,救下了她,还帮助她一起寻找父母。可惜她始终没有找回父母,后来便跟莱欧斯利一起被养父母收养了。
  虽然白芷汐面上不显,但迪卢克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了下去。他没在追问下去,以她的反应来看,她的童年经历定然算不上愉快,揭开伤疤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他不希望伤害她,哪怕她不是他要找的人。验证她的身份又不是没有其他方法。
  察觉到迪卢克安静了下来,白芷汐问道:“你问我在蒙德生活,是想家了吗?”
  迪卢克一怔,他家业虽大,但自父亲离世,凯亚离家后,已经独自居住多年了。家里没有需要牵挂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想的。
  他摇了摇头,“是这样的,我进来梅洛彼得堡后,加入了蒙德同乡会。他们明晚要举办一场迎新舞会,不知你是否愿意同去?”
  梅洛彼得堡内有大大小小的协会组织,只要不为非作歹,莱欧斯利不禁止犯人拉帮结派。找到同类可以帮助犯人快速熟悉环境,建立良好的秩序。
  “我虽然在璃月长大,但骨子里还是蒙德人,当然愿意啊。”白芷汐笑道,“如果明天你的身体没大碍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吧。不瞒你说,我还挺擅长跳舞的。”
  白芷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结识其他犯人的机会,更何况那位间谍就是靠迷人的舞姿迷惑了大佬,极有可能在舞会这种地方露出马脚。虽然她已经有了头号怀疑对象公子,但在确定之前,还是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嫌疑。
  第二日,白芷汐换上了新发的护士服,兴高采烈地前往医务室实习。虽然只是个实习护士,但这还是她出师后第一次正式行医。
  她一到医务室,就见钟离站在门外,便问道:“先生来做复健吗?怎么不进去等?”
  “里头空气不太好。等轮到我,我再进去。”钟离答道。
  “护士长昨天没给医务室消毒吗?”白芷汐奇道,她走进医务室,还没下台阶,便被黑压压的场景惊到了。医务室人头攒动,复刻了昨天斗技场的拥挤。
  希格雯是美露莘,小小一只,哪怕站在高处,也无法在人群中找到她。幸好黛西比较高,一眼便能看见,白芷汐尽力挤到了黛西身边,“怎么回事,来这么多人?”
  黛西正板着一张脸给一个大汉接骨,她抬头看了眼白芷汐,脸色更差了些,没有答话。
  旁边一个脸上挂彩的男子见白芷汐穿着护士服,忙道:“护士小姐,快帮我治治。哎呦呦,疼死我了。”
  白芷汐观察起男子的伤情。他的右脸深深地凹了进去,是被拳头砸得,仔细看,甚至能看见五指的轮廓。
  白芷汐拿着棉签,给男子的伤口涂起药水,并按着医务室的规定询问道:“被谁打了?这么严重,有没有上报典狱长?”
  病人们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一人说道:“就是被典狱长打得。”
  白芷汐的手抖了一下,男子嗷的痛叫了一声。她连忙道歉,“对不起,不过典狱长怎么会殴打犯人?”
  “你昨天没去斗技场吧?昨夜典狱长战意盎然,摆擂台到深夜。”
  “你也知道,特许券是跟对手胜场数相关的。我想着典狱长虽然强,但连着打了这么多场,怎么都会累吧?谁知道,上场后,一拳都接不住。”
  “打到最后没人敢上了,典狱长才离开。”
  “那特许券的数量最后累积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可惜没人能接住着泼天的富贵。”
  病人七嘴八舌地道出了事情的全貌。
  白芷汐的手又抖了一下,男子再次痛叫起来,“造孽啊,被典狱长揍了不说,治伤还遇到新手护士。”
  白芷汐隐隐觉得莱欧斯利的火气跟自己有关。可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生气?除非……白芷汐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莱欧斯利看穿了她的伪装,以他的性子绝对会直接拆穿她。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不拆穿的理由。
  但如果他只是怀疑呢?白芷汐意识到昨晚的言行有些暴露本性,莱欧斯利那般敏锐,或许联想到了什么,导致他心情不佳。看来她以后还得更小心点,打消他的猜疑。
  医务室三人一直忙到下午,才送走了全部的伤员。
  希格雯庆幸道:“幸好医务室招收了你们两个,否则我一个人怕是忙到下班也忙不完,病人们会多受些苦。”
  黛西拉着脸道:“要是没有她,不会这么忙。”
  白芷汐太阳穴跳了下,连黛西都看出此事跟她有关了吗?她反思自己昨日和莱欧斯利接触太频繁了,应该避免和他接触的。
  “护士长,我今天可以提前一小时下班吗?”白芷汐问道。
  “第一天上班,就要早退?”
  白芷汐后背一僵,莱欧斯利怎么又来了?
  “我今晚要参加蒙德同乡会的聚会。”白芷汐没有回头,坚持对直属上司希格雯说明原因。
  希格雯却看向了她背后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走到她面前,“身为护士,起码应该先治好病人再去玩吧。”
  “可现在也没有病人啊。”白芷汐望了望空荡荡的病房。
  莱欧斯利挑了一张病床坐下,抱胸注视着她道:“过来。”
  白芷汐左右看看,希格雯和黛西颇有默契地到一边忙别的事情去了。她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把帘子拉起来。”莱欧斯利吩咐道。
  白芷汐硬着头皮照做,“公爵哪里不舒服?”
  莱欧斯利道:“说不好,浑身不舒服,你来检查一下。”
  打了一晚上擂台,舒服才怪,不舒服就在家里躺着,干嘛来折腾她?白芷汐愈发觉得莱欧斯利一定是对她有所怀疑。
  她拿出听诊器,换上一副怯懦的模样,“请你把外衣拉高点。”
  莱欧斯利向上拉起衣角,露出了胸腹的大块肌肉。许是昨晚加练效果显著,形状比上次看到的更为立体。
  “不用全脱。”白芷汐伸手把他的衬衣拉了下来,曲起的指节难免蹭到他的皮肤。
  坚硬的关节处碰到松软未发力的肌肉,白芷汐心跳快了一点,她急忙松手,握住听诊器,隔着衣服贴在了莱欧斯利的心脏处。
  耳中传来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声音听上去很健康,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频率过高。
  “心跳过快。”白芷汐诊断道,“没休息好吧,睡一觉起来起来就没事了。”
  莱欧斯利垂眸,“我睡得着的话,就不会来医务室了。”
  “你躺下,我给你扎几针舒缓下神经吧。”白芷汐走出隔间准备材料,医务室很安静,两名同事已然没了踪影。
  她点起熏香,医务室渐渐弥漫起浓郁的药草香味,闻之便有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能令躁动的心绪平缓下来。
  她给银针消完毒后,把针又快又准地插进了莱欧斯利手臂间助眠的穴位中。
  莱欧斯利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呼吸声不一会就变得均匀。
  白芷汐取下针,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前,盯着墙壁上的时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晚会就要开场,莱欧斯利却进入了深度睡眠,没有醒来的迹象。
  白芷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隔间,钻进另一个隔间,换上了一件适合聚会穿的长裙,配以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下班时间到了,莱欧斯利也已经睡着,她的工作算完成了吧。她最后看了一眼莱欧斯利的睡颜,睡着的他没有半分攻击性,让她难以把他和昨晚大杀四方的人联系到一起。她怔怔地看了半晌,才像做贼一般溜出了医务室。
  她的脚跨过门槛,还没来得及庆祝,便听被她抛在医务室的病人发出不满的投诉,“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