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大馅饼落在慕玄婴身上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不服的，特别是那些诸侯。
不过是皇室凋零，不得已才让慕玄婴钻了空子罢了，不是圣祖皇帝一脉，名不正言不顺的。
当然差不多的话术他们也曾经腹诽过慕延征，只是现在慕延征是天子，他们也只能这样，慕玄婴就不同了，落水狗一只，靠着天家施舍的饭过活，自然人人都可以嘲笑。
慕玄婴俨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还举着酒壶晃了晃才道：“这里的酒好喝，臣便来了，陛下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呢？”慕延征笑着摆手：“来人啊，给秦王另设雅座，朕许久没和秦王喝酒了，今日当喝个痛快！”
几个宫人把一张又大又奢华的座椅搬过来，就摆在天子座下非常显眼的位置。
慕玄婴本来只是坐在自己的四轮，如今就要用手推过去，再让人搀扶着起身换座，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眼人都知道慕延征是故意的。
长公主忍不住开口：“秦王行动不便，就不要换来换去的吧。”
“长公主言重了，不方便的从来都只有钱财。”慕玄婴没有领情，他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引得其他人又是一阵笑。
有诸侯调侃道：“秦王这是又输了多少啊？想到陛下那儿讨点赏？”
“不多，几张地契和这月的俸禄罢了，侯爷要接济一下本王吗？”慕玄婴推着他的四轮经过的时候，懒洋洋一笑。
嬴金陵眼睁睁看着慕玄婴在各种调侃声和嘲弄的眼神下泰然自若地推着木车，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他曾经是意气风发的藩王，万人仰望的天子，如今却只能被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奚落……
这样都没有被击垮，他的毅力让嬴金陵钦佩，也让她心疼。
心疼？
嬴金陵被自己的心情吓到，但她很快就找到了解释，毕竟她和秦王还是有些交情的，就算是阿黑受伤了，她也会心疼的。
慕延征的兴致全都在怎么让慕玄婴出糗这件事上，没有注意到旁边嬴金陵的异样，他顺着刚才诸侯的调侃，笑道：“秦王又输光了，可让朕很为难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苛刻你呢。”
他的话成功让慕玄婴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疯狂，当他重新抬眸，眼里已经恢复颓倦，他懒散应道：“臣惶恐，臣蒙陛下恩典，不胜感激。”
慕玄婴的四轮已经来到御赐的雅座前，在近侍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挪动到另一个座位。
他对四周围不时传来的细微笑声不予理会，他隐忍着压制着身体里叫嚣着的野兽。
嬴金陵提着的心跟随着慕玄婴的动作起起落落，见他终于坐下来才舒了口气。
看完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慕延征心情好到了极点，目光流转间回到嬴金陵身上，他这才注意到他的皇后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望着慕玄婴。
“皇后在担心秦王？”慕延征直截了当问。
他怎么不知道他的皇后这么富有同情心，去关心一个瘸子？
嬴金陵眼里的慕延征现在完全就是小人得志的样子。
“秦王腿脚不便，臣妾自然是担心。”
她说话脆生生的，明显还带着气，慕延征自然是听出来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嬴金陵，却见她接着道：“毕竟这大赛是臣妾一手操办，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慕延征这才笑开了：“皇后说得对，都怪朕一时高兴，竟然都忘了要照顾秦王的腿脚。”
嬴金陵用力揉着怀里的灵鸟，灵鸟被揉得都要秃了，它察觉到了主人的怒气，要是不做点什么，估计毛都要掉光了。
于是非常有灵性的灵鸟突然扑扇着翅膀飞起来，在嬴金陵的眼神授意下飞到慕延征的头顶。
慕延征身后侍奉着的宫人都低呼一声，但这鸟是皇后娘娘的爱宠，谁都不敢乱动，福来海大气不敢喘，毕竟只是一只鸟，想来对陛下应该也无威胁？
说时迟那时快，灵鸟飞到慕延征头上的瞬间就拉下一坨屎，在宫人的又一次低呼声中，扇着翅膀，没事鸟一样飞走。
慕延征瞪圆了双目，手难以置信地来到自己的头顶。
嬴金陵还是第一次见慕延征如此狼狈的样子，他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鸟粪。
福来海拿着手帕要递不递的样子：“陛、陛下……”
“陛下，您还好吧？”嬴金陵极力忍着笑，十分好心地递上自己刚才擦过桌子的手帕。
慕延征接过嬴金陵的手帕，额角和手背都青筋隐隐。
嬴金陵！她绝对是故意的！
上次在千灯宫也好，这次也罢，那只小畜生非常通人性。
慕延征磨着后槽牙，他挥手挡掉宫人端来洗手的铜盆，眼中藴着明显的怒气。
“陛下赎罪，臣妾这只鸟，它平时很听话的。”嬴金陵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里非常幸灾乐祸。
太皇太后见状，打圆场道“小事一桩而已，陛下怎么会计较呢？”
而这个时候离得近的人已经发现了主位那边的骚动，纷纷交头接耳，离得远的也察觉到了前面的动静
有人问怎么了，有人做了噤声的动作，还有人不怕死的悄声议论着什么，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鸟粪二字。
慕延征努力平复着冲天的怒气，牙缝中蹦出一句：“朕怎么会跟一只禽兽计较呢？”
“太好了阿黑，快谢谢陛下。”嬴金陵还嫌弃慕延征不够气似的，把灵鸟往前递了递，摁着它的头鞠躬。
就连福来海在内的宫人都替嬴金陵捏了一把汗。
慕延征当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妻子的宠物在自己头上拉了粪就砍了它。
“朕去更衣。”慕延征起身拂袖。
嬴金陵十分解气，她下意识看向慕玄婴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他笑了。
不是平时那种似笑非笑，也不是装出来的懒散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虽然只是勾了勾唇角。
嬴金陵也跟着笑了，但她这一笑，慕玄婴马上就撇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