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爷回避一下，你去那边，那边的岩石。”嬴金陵理所当然地指着远处的岩石群。
离这里起码有两刻钟的路程，推着车没准要四刻。
慕玄婴好笑道：“皇后娘娘还真是谨慎，明明方才偷看了本王洗澡。”
嬴金陵：！！
“本宫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本来没有被慕玄婴揶揄到，结果嬴金陵倏地想起了刚才美男子出浴的景观，脸颊不受控制爬上红晕。
慕玄婴不置可否，他没有再出言调侃，而是推着四轮真就朝着嬴金陵方才指的方向驶去，峡谷道路不平，他的木推车行动缓慢，一路颠簸。
嬴金陵忽然后悔了，她不应该指了那么远的地方。
虽然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还是慕玄婴这样琢磨不透的人，但是她这样会不会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嬴金陵叹了口气，去拿预先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不然洗了澡都还要穿上脏衣服。
夜色渐浓，月华如水。
这座叫月湖的湖是全蓬莱苑最干净清澈的湖，说是湖只因为它就名叫月湖，其实不是湖，它的水流是直接由东海流入，川流不息。
湖底各种不知名的植物起到净化作用，使得水质比东海的还要好。
比蓬莱苑里用来滋养皮肤的几个温泉也毫不逊色。
嬴金陵卸下软锁铠甲，解了发髻，垂足踏入湖水之中，任由舒服的水面淹没自己，只露出脖子以上，洗去了一身的血腥味，她整个人都舒服了。
久违地在露天的湖泊里洗澡，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触的感觉让她身心舒畅。
嬴金陵哼着不知名的部落民谣，洗着洗着，忽然想起这湖不久前慕玄婴才进来洗过，这不就是……
她赶紧甩了甩头，在这里洗过的人多了去！
水早就流走了！
想是这么想的，理也是这个理，可一旦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她觉得现在待在水里都怪怪的，赶紧上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衣服全都穿戴整齐。
嬴金陵摸了摸自己好像有点温度的脸，暗骂自己：就这点破事也值得你面红耳赤？
无聊！
她在月亮下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要喊慕玄婴回来。
而推着四轮回来的慕玄婴，手里已经多了几捆柴火。
夜里凉，确实是需要柴火。
嬴金陵帮忙生火，这些对她拉说都非常简单，不一会儿，暖意洋洋的火团就把两个人都照亮，她不禁又怀念从前在塞外的军旅生活。
随便驻扎在野外，或是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或是打赢了开篝火大会，一群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
火光映照下，嬴金陵有些失真的脸在慕玄婴看来就像这团火，好像随时都会消失，风一吹，雨一下，就不复存在。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确定般地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了？”嬴金陵一脸懵，她后知后觉慕玄婴居然牵着她的手腕，但她却没有不悦。
慕玄婴：“小心烫到。”
他若无其事松开手。
刚才微微跳动的脉搏告诉他，她是真实存在的，不会突然消失。
嬴金陵朝慕玄婴笑了笑：“本宫手离得远，不碍事。”
“皇后娘娘不打算出去吗？明明已经夺魁了。”
“就让有些人高兴一会儿，不急。”嬴金陵说。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皇后娘娘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慕玄婴靠在木车上，懒洋洋地闭上眼，“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
嬴金陵反问：“王爷又为什么不回去。”
她见他就没猎到什么东西，他到底在这里干嘛？
游山玩水？
慕玄婴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猜。”
“不猜，本宫困了。”嬴金陵打着哈欠，柴火燃烧的声音就像有催眠的功效，她眼皮竟然有些撑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玄婴重新睁开眼，竟然看到嬴金陵就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身体甚至还倒过来！
他伸手挡在扶手上才避免了她脑袋磕到木头。
“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慕玄婴轻声细语，他低头望着她恬静的睡眼，眸光藴着别样的光芒。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也是初春的季节，暴雨下了几天几夜，整个尧都到处都是水和泥泞，慕玄婴从幽禁的地方逃出来，说是逃其实不算，毕竟只要他还在尧都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就不会威胁到当今天子。
身上的酒都喝光了，钱也不剩几文，慕玄婴拄着拐杖摇摇晃晃，没有酒的麻痹，他的腿就痛得厉害。
“走远一点，死乞丐，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本来暴雨天气就没什么人出门买东西，掌柜的还见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盖脸的人倚在他门口不走，真是晦气！
慕玄婴神经质地笑了笑，不久前他还是万人之上的天子，现在又成了乞丐了？
也对，哪有瘸子当皇帝的
“你笑什么？别在老子这里发疯啊，再不走就放狗了！”掌柜的这一嚷嚷，看门的几只狗就大声吠了下给主人助威。
慕玄婴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离开，结果没走几步就脚下一滑，他整个扑摔出去。
他大笑着，想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
已经几天没东西进肚子了？慕玄婴记不清了，他抬头想看清楚自己最后的葬身之地，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座庙宇，中间供奉的金塑像威风凛凛。
姓嬴的……
他像是突然有了力气，站起来蹒跚走过去，他想捡起地上的拐杖把它砸碎，走近了，金塑像旁边的对联让他顿住了脚步——
进可横扫千军护江山社稷，退可悬壶济世守一方安泰。
慕玄婴想起了这位嬴氏祖宗一句很出名的话——落草为寇，昏君当诛。
就是这句话鼓舞了一批又一批人为推翻前朝暴政赴汤蹈火。
落草为寇，昏君当诛……
说得好！
慕玄婴拿起贡品的梨子咬了一口，很甜。
他吃完了所有的贡品，有了离开的力气，也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一声咳嗽唤回了慕玄婴的思绪，他见嬴金陵抱紧了自己，似乎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