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渡一米八几的个子,比穿着平底鞋的陆千菱要高半个头。
但此时两人站在一个斜坡上,所以陆千菱差不多可以平视他。
许迟渡微仰着脸，眸光中充满请求的意味,眼神一刻也未从她脸上移开。
片刻,他又问了一句：“好不好？”
……
这谁能顶得住？
在彻底想明白之前，陆千菱已经不自觉地点了头。
看到她的动作，许迟渡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可他似乎还不完全满足,再次开口确认：“你答应了？”
陆千菱：“……嗯。”
许迟渡又问：“明天再走？”
陆千菱：“嗯。”
听到她明确的回应,男人终于满意了,这回连眼角也染上了笑意。
原本凌厉的五官，如同春水初融般柔和了起来。
陆千菱有些恍惚。
她是答应了,可也只是答应他多在片场附近住一个晚上。
许迟渡这个样子，怎么好像她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我……”陆千菱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沙哑。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宋莫离还在等我一起吃晚饭，让他等太久不好。”
许迟渡脸上的笑意未退：“嗯。”
陆千菱有些怀疑,这个男人真的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了吗？
陆千菱：“那我先走了，我们……明天片场见？”
许迟渡依旧专注地看着她：“嗯。”
陆千菱：“……”
她想说点什么，但想到宋莫离还在等自己，还是转身走了。
.
宋莫离正在王叔的车上等着陆千菱。
陆千菱打开车门，坐在了宋莫离旁边。
宋莫离看了一眼陆千菱，似乎是想说什么。
陆千菱：“怎么了？”
宋莫离：“……”
他顿了一下，开口：“这附近有一家烤肉很不错，我猜你应该会喜欢，想去吗？”
陆千菱眨了眨眼,总觉得宋莫离刚开始想问的不是这个。
“好啊。”陆千菱说。
宋莫离点头：“王叔,那就去我之前说的那家店。”
前排传来中年男人爽朗的声音：“好嘞,少爷――”
接着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抱歉，我说顺嘴了……”
陆董叮嘱过，不能叫宋莫离“少爷”，以免惹宋莫离不快。
宋莫离：“……没关系。”
王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宋莫离，发现后者的表情很平静，不像有生气的迹象。
“好，好的……”王叔犹豫了一下，拿不准是该将错就错，还是叫回“宋先生”。
陆千菱笑着开口：“没事的王叔，你按照你的习惯叫就好，他现在没那么容易生气的。”
“对吧，宋莫离？”陆千菱看向身边的人。
宋莫离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又小声嘀咕着：“说的好像我以前很爱生气一样。”
陆千菱弯起眼睛：“是我说错了，你的脾气一直都很好。”
说着，陆千菱又想去戳宋莫离的脸蛋。
宋莫离往旁边躲了一下，耳根有些红：“还有人在呢。”
陆千菱依旧笑眯眯的：“好，那我等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再戳。”
宋莫离不自在地别过脸。
正在开车的中年男人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嘴角也带上了笑容。
他们姐弟俩的感情现在这么好，陆董应该是真的能安心了。
.
来到烤肉店，两人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卡座坐下。
宋莫离一边问陆千菱想吃什么，一边点了菜。
点完菜，宋莫离问陆千菱：“等吃完饭，你就要回去了吗？”
闻言，陆千菱的动作顿了一顿。
陆千菱：“我应该会在附近住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去。”
宋莫离不疑有他：“好，那你和我住一个酒店吧。我和剧组的生活制片说一声，让他帮忙给你定一天的房间。”
陆千菱：“好。”
宋莫离拿出手机，快速地打了几行字，按下发送。
这时候，服务生把两人点的菜也端了上来。
宋莫离发完了信息，自觉地开始承担烤肉的任务。
陆千菱从善如流地享受着宋莫离的服务，托着下巴和他聊天。
“在剧组的感觉怎么样？”陆千菱问，“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宋莫离：“挺好的，和之前拍电视剧差不多，只是要注意的细节更多。”
陆千菱：“那剧组其他人呢？都好相处吗？”
宋莫离：“还好，他们……都挺友善的。”
说起来，他还是新人的时候，拍戏的时候遭遇了无数冷眼，还曾被集体孤立。
后来成了所谓的“顶流”，有了人气，讨好的人多了，但也时不时有明里暗里找茬的。
而自从爆出他是陆氏创始人的儿子，陆氏影业CEO的弟弟，所有人都变得极为友善，再也没人找他麻烦了。
宋莫离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他也懒得费力气去分辨这些人有几分真心。
都是同事而已，没必要深交。
两人一问一答了两个回合，陆千菱没忍住自己先笑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问宋莫离的，似乎和“今天在幼儿园都学了什么”，“和小朋友们相处的好不好”没什么差别。
看陆千菱笑，宋莫离大概也察觉到了一些，表情有些不自在。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宋莫离夹起一块烤好的肉，放在陆千菱的碟子里：“已经熟了，你尝尝怎么样。”
陆千菱夹起肉片，沾了酱，送入口中。
然后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好吃！”
宋莫离的嘴角扬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口味。”
陆千菱：“是吗？”
宋莫离点头：“嗯，上次吃过一次之后，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
说着，宋莫离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应该是生活制片回我了，我看看。”宋莫离一边说，一边点开信息。
然后，宋莫离的手顿住了。
陆千菱还在吃肉，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宋莫离：“……生活制片说，许导和他说过了，酒店房间已经定好了。”
陆千菱眨了眨眼。
宋莫离的表情有些古怪：“你让许迟渡帮忙定房间了？”
陆千菱：“没有。”
宋莫离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忽然问：“那个时候，许迟渡和你说了什么？”
陆千菱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他问我能不能多待一个晚上，明天再走。”
宋莫离：“……所以你原本打算今晚就走的？”
陆千菱莫名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宋莫离盯着陆千菱的眼睛，目光中有几分控诉的意味。
“咳，”陆千菱清了清嗓子，“也不全是因为许迟渡，我也想在剧组多陪你一会儿嘛。”
宋莫离：“……”
陆千菱一脸真挚：“真的。”
宋莫离还是不说话。
陆千菱夹起一片肉，仔细沾好了调料，然后放在宋莫离前面的碟子上：“这个好吃。”
宋莫离：“……”
半晌，宋莫离轻哼了一声，夹起陆千菱递过来的那片肉，送入口中。
陆千菱笑了起来：“来，我再帮你烤几片。”
她正要去拿烤肉夹，夹子就被宋莫离抢了过去。
宋莫离：“还是我来吧。”
陆千菱：“没关系，我可以的。”
宋莫离坚持：“不用，你负责吃就好了。”
陆千菱眨了眨眼：“好吧。”
宋莫离默默地夹起盘子里的肉，忽然又说：“……你不用这样，我也没那么小气。”
声音很轻，幸好陆千菱的耳朵好，听得一清二楚。
陆千菱惊讶了一瞬，然后笑了：“真的？”
宋莫离瞪了陆千菱一眼：“真的！”
.
一个小时后，两人把肉都吃得差不多了。
陆千菱点了一小碗香草冰淇淋，慢悠悠地品尝着。
宋莫离似乎是收到了什么信息，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了起来。
陆千菱：“怎么了？”
宋莫离：“……没什么，剧组的事情。”
陆千菱点点头，没有多问。
又过了几分钟，陆千菱吃完了最后一勺冰淇淋。
“回去休息吗？”陆千菱问。
虽然她不介意和宋莫离多聊会儿天，但他明天还要早起拍戏，需要充足的休息。
宋莫离犹豫了一下：“我……有个东西忘在片场了。”
陆千菱眉梢微扬：“什么东西？”
宋莫离抿了抿唇：“就是些随身的物品，你能不能……陪我回片场拿一下？”
陆千菱的眉毛扬的更高了。
宋莫离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算了，你……”
陆千菱：“宋莫离。”
宋莫离：“嗯？”
陆千菱：“你真的很不会说谎。”
宋莫离一怔，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发现的。”
陆千菱笑了：“你的眼神，还有……”
“如果真是忘了什么东西，你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回去拿，而不是让我和你一起跑一趟。”陆千菱说。
宋莫离：“……”
知道是瞒不过陆千菱了，宋莫离只好破罐子破摔：“是许迟渡，他问我能不能等你吃完之后，带你去一趟片场。”
陆千菱：“……”
她开口：“我早就想问，你和许迟渡的关系……似乎突然好了很多？”
宋莫离：“……没有，我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嘴唇轻抿：“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会想去的。”
陆千菱怔住了：“宋莫离……”
宋莫离别过眼神：“陆千菱，我希望你能开心。”
.
从餐厅出来，王叔将陆千菱和宋莫离送回了片场。
一个男人的身影站在路边。
宋莫离抿了抿唇：“回酒店以后，记得给我发信息。”
陆千菱：“好。”
宋莫离没下车，只是目送陆千菱走到了那个身影的旁边。
“少爷，”王叔开口，“要再等一会儿，看小姐进去吗？”
宋莫离：“……不用了，去酒店吧。”
“好的少爷。”
.
陆千菱走到许迟渡面前。
片场已经收工很久，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走了，周围只有昏黄的路灯。
“你一直在这等我吗？”陆千菱问。
许迟渡垂眸，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支玫瑰，递给陆千菱。
陆千菱笑出声：“谢谢。”
她接过玫瑰，又说：“不过我来的时候，已经收到好几束花了。”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似乎是扯了扯嘴角：“他们知道你来，竟然没有人告诉我。”
陆千菱调侃道：“还不是因为你太凶了，他们都怕你怕得要死。”
许迟渡：“是吗？”
陆千菱：“是啊，你看那个男二号和男三号，听你说今天不能请我吃饭，连原因都不敢问就跑了。”
许迟渡低哼了一声：“那是他们的心思不单纯，做贼心虚。”
因为光线太暗，陆千菱的视线有些受阻，听力就变得更为敏感。
男人的嗓音本就低沉而有磁性，轻哼时声带微微震动，有种莫名的魅惑。
陆千菱闭了闭眼，觉得大概是夜晚自带的暧昧氛围，加上周围太过于安静，让她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许导，”陆千菱说，“难道你的心思就单纯吗？”
……
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陆千菱。”
陆千菱：“嗯？”
许迟渡：“……”
几秒的沉默之后，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我们先去里面吧。”
陆千菱扬眉：“许导是要带我逛片场？”
许迟渡：“想带你去个地方。原本是想让宋莫离带你去，我在那里等你的。”
陆千菱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点点头：“好吧。”
片场的路很复杂，而且都是小路，四周都很黑。
许迟渡刻意放慢了脚步，让陆千菱跟着他。
几分钟后，绕过一段高大的树篱，前方忽然出现了两道光。
光亮来的有些突然，陆千菱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男人的手掌就在这时覆了过来，不过很克制地没有触碰到她，只是恰好将光线挡住了。
过了几秒钟，等她适应了光线，许迟渡就收回了手。
陆千菱这才发现，那两道光来自拍摄时用来补光的柔光灯。
光线并不太亮，只是刚刚四周实在太暗，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所以才有些刺眼。
陆千菱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和许迟渡正在一片花园里。
脚下的石板路旁，围绕着各式五颜六色的花朵。
除了那两盏柔光灯，周围还挂着许多金色的小灯。
在光线的照射下，这些花的花瓣泛着莹润的光泽，仿佛也在发光。
而她的视线上方，也摇曳着几朵花。
陆千菱抬起头，发现她的上方是一个木架。
架子顶端被绿叶铺满，一些弯曲的花枝垂了下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陆千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欣赏着。
她怕自己一出声，就破坏了这份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许迟渡开口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还夹杂着一丝不确定：“你觉得……好看吗？”
陆千菱轻声应道：“好看。”
然后她又问：“这是电影的场景吗？”
许迟渡：“嗯，是我自己画的设计图，和美工组一起搭的。不过美工只负责花园的基础结构，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来。这里每一朵花，每一盏灯的位置，我都反复调整过。”
……
陆千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填满了。
等了一会儿，许迟渡又说：“这是电影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告白的场景，那场戏过几天才会拍，所以……”
男人顿了一下，声音又放轻了几分：“所以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看到这个场景的人。”
陆千菱：“……”
大约是陆千菱一直不说话，许迟渡叫了她一声：“陆千菱。”
陆千菱：“……嗯？”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你……不喜欢吗？抱歉，时间太紧，我来不及再做其他的准备……”
陆千菱的唇角微微扬起：“没有，我很喜欢。”
“那……”许迟渡迟疑地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