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皮探长说，把第一手资料汇总起来，再加上些推理和不为所知的细节，也就是所谓基本面。而最大的功力应显现在发掘不相关事情的联系上。
在办公楼里泡了两日，此时他就发现了几个细节，那就是相关的几个人都出现疲态，不知是压力层面，还是什么。
这天早上他看到雷总居然排队等电梯，穿的也有些畏缩，虽然也是深色的皮草，头发仍然是卷的，但站在那里显见得没有之前的优越感，高管范也被抽空，看上去又干又疲。
中午时候在餐厅，乔总靠窗而坐，脸色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餐厅的土豆烧肉也不能点燃任何能量；单总吃饭的时候也穿的少见的中规中矩。
更不用提那个普通员工，她连打水的时候都没有怎么抬起头来。坐在小孩中间，略有点不知所谓。
所以是，有优越感的优越不再，憔悴的更加憔悴。只是不知是生活压力，还是事业压力。
但他可以基于常理判断的是，普通员工一定是生活压力。
事情仿佛停滞不前，但这也难不倒皮探长，他有相当的经验，略洞察世态人情，首先这里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情理之外的细节。
来了三年不到就升为高管，这是他要面对的问题。他找来了之前那无辜高管的几个下属，有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脸庞圆圆的像个苹果，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觉得领导对她不错，诸如此类；但另外一个就不是这么说，这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员工，在皮探长转弯抹角地问到升迁问题，这个老员工有些不耐烦，干脆说出最直接的话：
“其实我们做的是一样的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升的是哪个。”
“在这之前我们一个同事做这个事情也有一两年，并没有半点动静，没有升级，接着让对方接手，本是在我们后边几年来的新人，做了一次，居然就顺理成章地升职；没过多久，也就是一两个季度不到，又升了两级。”
“本来不想说这些，但现在还要去做事，有话直接点比较好。”
说完那个老员工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因此感到尴尬，这些话她早就想说，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凭什么同工不同待遇？机会如苦熬般，她熬了这些年，果子却不在手里。
她觉得自己是体面的，说这些话绝无任何私下的意思。进公司的时候二十多岁，工作了一个合同期又一个合同期。第一个三年没有升职，默默无闻地勤扒苦挣，做各种事情；但在第二个合同期的时候，领导给了她希望，让她带着新进做事情，她做了又做，没有半点保留，然而领导绝口不提升职的事情；这下可好，到了第三个合同期，已然是三三得九，近十年的时间过去，她也到了三十多岁，开始坐冷板凳，各种边缘化，半点体面也无。然后转而来了不知道什么招数的新人，反而三言两语搞定，速速升职。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克制着表达，已经很规矩，绝对没有添油加醋，也对得起自己。但转而又想到工作近十年，也没有任何议价能力，觉得前途无望，多少有些泄气。傍晚的光线照着她的身影，也是一个内敛而自制的人，甚是落寞。
这是一个略冷的季节，实在很需要加上个围巾和手套。尽量暖和些。
皮探长有所触动，有些事情和他想的不太相同。
他看到桌上的咖啡，转念想到个细节，把那个苹果脸的小孩叫进来。
“你平时给领导买饮料么？”
“买的，领导很喜欢喝饮料。”
“她一般喜欢喝点什么？咖啡？”
“不，领导不怎么喝咖啡，她喜欢喝有奶泡的。”
“比如？”
“奶昔，她很喜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水房的茶几旁转了转，皮探长意识到很容易看到每个人在喝东西方面的喜好，只要有心留意。他发现有的员工的桌上甚至用玻璃杯泡着精致的茶叶，真是没有想到年轻的男孩子也会认认真真地喝老式茶；还有的喝水果茶，用葡萄、玫瑰茄等泡出葡萄酒的深色调。所以说，基本的饮食习惯会保留，也会被注意到。
这时候他看到阿溪低着头走了过来，在泡一杯柠檬水。并没有打招呼，阿溪没有打招呼的习惯，因此虽然是不善应付，看上去确是不怎么好亲近。
接好水，阿溪捧着画着葡萄的杯子，略低着头走出去。她也有心事，因为昨晚上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