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府的埠头一向热闹，这里作为郑家的大本营，与海外来来往往的商船最多。
可今天埠头上停着的船，实在凄惨不堪。
能逃回来的都是风帆完好的，至于没帆的船，早就扔在路上。
船上各色水手，这时一个个脸上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他们紧闭着嘴，但泉州埠头上的人都看到了。
受伤的人几乎全是烧伤，即有皮肤被烧得焦黑的，还有干脆就被烧掉了胳膊腿的。
嗯，烧掉胳膊腿这事有点难理解。
其实那是束手无策之际，只好把中了白磷弹的胳膊砍掉。
痛是痛点，但比痛死好！
刚刚清醒没有多久的郑森，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爹，两千艘战船，就回来这么点？”
两千艘船，帆影得用遮天盖日来形容。
但此刻，埠头上停着的船，不但稀稀拉拉，而且都是一付极为凄惨的模样。
从船上下来的水手，看起来完好的。
但脸上烧起一串燎泡，有些人甚至连眉毛都被烧了个精光。
与水手们的仓惶凄惨相比，郑芝龙与他手下，虽未受伤但全都是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
根本不理会郑森的询问，他只好抓住兄弟郑肇基再问，
“肇基，怎么会败的如此惨的，显武将军的人，便如此厉害么？”
脸色灰败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郑肇基目光呆滞，在他问了几遍之后，才不耐烦的回到，
“显武将军的人就是那般厉害，他们……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人！”
说到这儿，郑肇基脸上挂着恐惧的神色，
“他们根本不是人，大木哥哥，他们……他们会法术，驾了怪鸟飞在天上，是从天上打的我们，而且他们船上的水手不是人……”
“他们的水手不是人？前次去东宁府，他们的水手我们见过，虽然穿着花盔甲……”
郑森不禁疑惑的问。
“唉，大木哥哥，上次你我前往，以为看到人家虚实。实际……实际真正厉害的东西，根本就没给我们看！”
重重叹口气，然后才大略把海战的过程讲述一遍，
“他们的船过去，不见开铳放炮，我们的船就着了。最可怕的是天上飞的怪鸟，它们拉下屎就是火，在天空散天像把伞样罩下。被罩住的船……”
说到这儿，他喉头哽噎了下了，深喘口气才继续说，
“被那火伞罩住的船，无一幸免。侥幸逃得一人、两人，俱被那怪火烧的好不凄惨。那火有如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即便烧进内脏也绝不熄灭！”
越听郑森越是不相信的瞪圆了眼，纵横四海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三昧真火什么，还是太邪门了有木有！
此战败的太过古怪，怎么连神仙鬼怪都出来了。
恰在这时，突然埠头上有人发出尖叫，
“怪鸟……怪鸟来了……快逃、快逃……大家快逃啊！”
叫喊着的人，如同见鬼般疯跑起来。
埠头上的人不管是从船上下来，还是原本接船的人，这时干脆都一哄而散。
不但手下逃了，包括所有从船上下来的将领，也俱都失魂落魄的逃了个干净。
转眼热闹非凡埠头上立刻变得冷冷清清，只余郑森以及他自己的几个手下。
“咱们这不依不饶的跑到我泉州为何，难道竟是要打泉州城么？”
听着手下嚅嚅询问，郑森只是用单筒望远镜盯着那飞来的“怪鸟”。
“信天翁轰炸机”为掩人耳目，且制造混乱，制作的真如信天翁一般。
如果不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很难分得清楚到底是鸟还是飞行器。
但带着问题的郑森还是看清了，那根本就不是鸟。
恰在这时，手下语带惊惶道，
“那些海寇怎么不依不饶的，难道他们敢打我泉州城的主意？”
听手下这么一说，郑森调转望远镜。
在东宁府见过的，那种古怪的双体大船，此刻正风驰电掣般向泉州港驶来。
“大木哥哥，我们要不要击鼓备战？”
依旧惶恐，但没有逃跑的郑肇基问他。
郑森轻轻摇头，淡然而言，
“何必备战，他要打泉州府，自然有这里的府兵应付。只是我担心他们不是来打泉州，倒是要找我家的麻烦！
说罢转向郑肇基，伸手抚在他肩头，使劲摇了两摇。
见刚刚还有惶恐万分的郑肇基，情绪渐渐稳定。
这才缓缓开口，声音稳重，神情郑重，
“肇基兄弟，你且快马回府，告诉家里，就说我在埠头迎着他们，看他们想做什么。你要家里做好准备，今日之事只怕……”
“郑森哥哥，不如你与我一起回家。便是要决一死战，我们也……”
拽着他的胳膊，郑肇基想拉他一起回家，不让他在埠头送死。
推掉兄弟的手，郑森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回去告诉我爹，请泉州的知府，总兵一起至家中迎接灵山卫卫指挥使，显武将军大人。”
“啊！”
不知道郑森是如何想的，不但要把那煞星请回家，还要请当地的官员。
不过好歹是闯过南洋的人，懵哔也只是一小会，转瞬郑肇基便明白过来。
“我懂了，郑森哥哥。你的意思是他来不是为了打泉州，而是要不利于我家！”
看兄弟会动脑子了，点点头郑森问他，
“还记得上次他说过的，关于大明国土的事情吗？”
“记得，他说大明国土广阔……”
那段话一直萦绕在郑肇基心头，郑森打断他背诵式的回忆，
“正是，他来找我家的麻烦，皆是因为父亲替那香山澳出头。我们只要撇清和香山澳的关系，说明是为了维护东宁府，才造成的误会！”
至此郑肇基不再多说，他已经全都明白了。
倘若郑家是为了香山澳出头，那在那灵山卫那位小指挥使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汗奸”。
看他那痛恨的模样，当真是要千刀万剐。
倘若只是对东宁府争权夺利，那就不过是官员之间摩擦过后，一句“误会”的事情。
如果是“误会”，那郑家只要出点血或者可谈。
“即是如此，大木哥哥在此迎接他便好。兄弟这就归家，赶着要家里招集人。”
才迈开一步，郑森压低声音道，
“到时那些大人到了家中，且莫让他们急着出来。我等先谈，实在说不下去时，再请他们出来说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