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械巫 > 一十七、天灾与人祸
  
  帕丽娜的全名为帕丽娜·风裔。
  风裔是一个特殊的姓氏,源自四大元素地、水、火、风之中的“风”。
  风裔家族传承有风元素血脉,具备类似巫师天赋的魔法力量,能通过血脉觉醒获得元素之力,也就是走元素骑士的路子。
  据说,在久远年代,泛大陆存有的时候,帕丽娜的先祖还是一个无姓之人。
  他追随一名强大的巫师,并在那名巫师的帮助下,凝聚风元素力量核心,成为一名强大的元素骑士。
  那名骑士的直系血脉,居然也携带风元素的力量,只要稍加训练,即可完成觉醒。
  于是,他便给自己冠以风裔的姓氏。
  数千年的岁月流逝,绝大部分风裔血脉的分支都消亡在历史长河中。
  幸存下来的,血脉也极为驳杂,罕有人能够觉醒。
  帕丽娜刚好是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
  她觉醒风裔血脉,追随帝国七公主,在皇帝的见证下,成为公主的守护骑士。
  元素血脉觉醒之后,能够像巫师一样施展魔法,但无法习得新的魔法,只能不断发掘自己的元素血脉之力。
  帕丽娜的血脉觉醒之后,获得的第一个能力是——风音。
  这个能力,可以让她听见任何在空气中传播至她这儿的声音,甚至可以根据声音来“看”到反射或者发出声音物体的形状。
  她之前就是利用风音,才“看”到梅林藏在袖中的马蹄铁如何形变成盔甲的。
  此外,风音还能将施法者的声音通过微风传递给既定目标。
  女城主对于梅林的一系列决策,都是参考了帕丽娜的风音。
  这些风音自然包括昨晚两人偷偷制造盔甲时交谈的那一部分。
  梅林对此并不知情,心中觉得女城主行事越发无常,脾气越发古怪。
  红璃交代完毕,原地撕开一道传送卷轴,身形刷的一下,消失不见。
  传送卷轴需要依托魔法传送阵。
  女城主在城主府中央构建了传送阵,只要携带她制作的传送卷轴,五十里格(约等于二百八十千米)范围内,撕开卷轴后都可以直接回到城主府。
  传送卷轴造价昂贵,也只有正式巫师才能挥霍得起。
  拉德基收回羡慕的眼光,然后盯着梅林:“这批盔甲,你尽快验收!”
  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之中包含的怒气。
  梅林立刻放低姿态:“拉德基老师,今天的盔甲都很完美,无需查验。城主大人已经吩咐过了,等盔甲全部铸造完毕,再统一查验,不用每天都查。”
  “哼!”
  他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带着其他四位见习巫师继续忙碌。
  梅林颇为无奈的看向帕丽娜:“我们现在干嘛?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女骑士柔柔一笑:“看你自己。你觉得在这儿对于改进盔甲有益,那就留在这儿。”
  梅林立刻摇头:“既然不用留在这儿,那我还是回白橡木酒店好。”
  尸体作坊还在营业,山德鲁那边应该也快回来了,鲍老板那边也要打招呼,艾维斯的家里面似乎也要打声招呼才行,毕竟失踪这么久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继续留在冶炼厂,会时刻被拉德基和他的小团体敌视。
  被见习巫师敌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梅林只想离得远远的,躲起来研究新到手的魔法知识,潜心冥想,提升魔力上限。
  残阳似血,夜幕濒临。
  车夫调转马头,载着两人离开冶炼厂。
  “师傅,麻烦去一趟冰溪村。”
  冰溪村是艾维斯的老家,此去刚好顺路。
  梅林捏了捏腰间的钱袋子,看向帕丽娜:“你身上有银币没有?有的话,我用金币跟你换几十个。”
  他身上只有金币,艾维斯家很穷,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给金币说不定会给他们一家带来无妄之灾,给银币的风险就要小很多。
  女骑士摊了摊手:“钱又沉又臭,我从来不带这种东西。”
  梅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仅不带钱,身为骑士,你连坐骑也不带!”
  帕丽娜也不生气:“你怎么知道我没带坐骑?”
  “你身上哪个地方装得下坐骑?”
  “谁说的坐骑一定要带在身边?”
  梅林认真的思考一番,指了指天上:“难道你的坐骑可以飞?”
  女骑士神秘一笑:“等机会合适了,就让你见识一番。对了,你去冰溪村干嘛?”
  “那里是我家啊!”梅林把头探出车窗外,认真观察,确认视野能及的区域没有看到飞行的巨大物体后,才缩回来。
  “你家很穷吗?”
  “你说呢?如果不穷,我会沦落到充当魔药临床试验员?”
  冰溪村很穷,这点毋庸置疑。
  整个村子一共有六十二户,两三百人,隶属于血荆棘的一个三等男爵。
  那位男爵喜欢吃鸡,祖上三代都是,冰溪村就是一处专门养殖珍珠鸡的村落。
  子爵及其以下的贵族爵位,三等和二等都不是实封贵族,没有可世袭的封地,但拥有购买土地建造封地的权利。
  自己没有地,可花钱向其他实封贵族购买。
  至于作价几何,没有硬性规定,只需商议好,签订契约即可。
  不仅仅是土地,子爵以下的二三等爵,都能通过金钱购买到。
  冰溪村的那位男爵,祖上三代都是通过购买的方式获得的爵位和土地。
  除了三等男爵领主,冰溪村还封有四名骑士。
  在绯焰帝国,一个骑士采邑,一般只有十户到十五户,大概五十亩到一百亩土地。
  冰溪村的四名骑士瓜分了四十户农户,占据了四百亩土地。
  那位爱吃鸡的男爵基本不会来村子,领地都是交给骑士和他的扈从打理。
  珍珠鸡不仅仅是男爵的心头好,也是冰溪村的主要经济来源。
  四名骑士为了提高各自的收入,越俎代庖,替领主做了一个决策——
  珍珠鸡只能在骑士采邑中散养,不在骑士采邑中的村户不具备养鸡资格,必须上缴额外的珍珠鸡税,才能养鸡。
  冰溪村不在采邑中的民户仅仅十几户,他们占据的土地最为贫瘠,原本就无力供养骑士老爷,居然还要受到一次剥削!
  艾维斯一家就在采邑之外,穷得叮当响,饥一顿饱一顿,不要说额外的养鸡税,就是正常赋税也难以缴纳。
  领主一般不会管这些,他们只管赋税有没有按时收缴。
  梅林掀开车帘,眼睛看着脏兮兮的村道,耳中听着啾啾的鸡鸣声,有些感伤。
  倒不是受艾维斯的影响,近乡情怯,而是一种对于贫苦百姓的同情心在作祟。
  当然,也仅仅只是同情而已,他并不想改变什么。
  这世上遭遇苦难的人何其之多?他又不是皇帝,如何管得过来?
  马车停在村口,帕丽娜跟在身后,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儿远远吊着。
  梅林加快步伐,循着记忆之中的路线,很快就抵达目的地——
  一栋简单的草顶房子,篱笆围成小院,牵引出来两条晾晒衣服的麻绳,两个跟泥猴儿似的小孩在院落中玩耍。
  他们是谁?
  梅林颇为诧异。
  记忆中,艾维斯是独生子,并没有弟弟妹妹。
  怎么才过了一年多,素未谋面的“父母”就给他造了两个弟弟出来?
  不对,这两小崽子,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霍尔大叔的两个小侄子么?
  他急急忙忙走到小院门口,还没出声,就被小院的新主人抢了先:
  “这位小少爷,这为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梅林瞪圆了眼睛:“霍尔大叔,我是艾维斯啊!您不记得我了?”
  巫师学院躺了一年多,艾维斯的肤色更显苍白,对方没有立刻认出也在情理之中。
  满脸皱纹,一身风霜的中年男子如遭雷击,愣了好一会儿,才颤颤悠悠开口:“你是小艾维斯?天呐,你竟然还活着?你这一年多都去了哪里?”
  梅林:“说来话长,我父母呢?霍尔大叔为何住在这里?”
  记忆中,霍尔一家比艾维斯一家还要穷,连个房子也没有,都是睡在领主家的牛棚。
  他现在搬来这里了,难道……
  霍尔哀叹一声:“去年,你父母他们一直在找你,无心种植,收成不好,冬天下了一场大雪,饥寒交迫,两人又染了重疾,没能扛过去……”
  “他们葬在哪里?”
  “去年冬天,咱们村子死了十几个人,尸体被骑士老爷带到北城区尸体作坊卖了。”
  “谁?哪个骑士干的?”梅林阴沉着脸,神情颇为凶狠。
  倒不是被艾维斯的情绪影响,而是他一直想要替艾维斯的父母做点什么,以此减轻占据人家儿子躯体产生的愧疚感。
  可现在,居然得到艾维斯的父母惨遭分尸的消息。
  心中一股无名怒气立刻焰腾腾的冲上来,如何也压不下去。
  霍尔吓了一跳:“小艾维斯,你想做什么?千万别干傻事。”
  梅林深吸一口气:“霍尔大叔,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哪个骑士就行。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霍尔连忙摇头:“那也不能告诉你!要是真让你去找骑士老爷,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托付给我的房子?你现在回来了,这房子还是你的,我立刻就搬出去……”
  梅林立刻打断他:“霍尔大叔,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挨个挨个去问……”
  “你!你的脾气怎么这么倔?哎!我告诉你吧!是卡西恩骑士老爷。”
  卡西恩的采邑距离这里不远。
  梅林又问:“他今天可在家?”
  霍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小艾维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别想不开,硬要去找卡西恩老爷理论。你父母的尸体虽然被卖了,但我还是用他们生前的衣服,简单立了两座小坟,你要不要去看看?”
  这种习俗,类似于梅林熟知的衣冠冢。
  他点点头:“好,麻烦霍尔大叔带路。”
  艾维斯的父母就安葬在一座小荒山,一人一个小土包,连块碑都没有。
  梅林倒是有意给他们刻碑,甚至修一个墓园。
  可按照这里的民风,修好之后,估计前脚刚走,墓园就会被人拆的稀巴烂。
  如此,还不如不修。
  祭拜了艾维斯的父母之后,梅林从车夫那儿借了十枚银币给霍尔。
  “霍尔大叔,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家的房子,我父母的坟墓,就拜托你了。”
  “小艾维斯,你……”
  梅林抬手,打断他:“霍尔大叔,你就安心住着,等我忙完事情,还会回来!”
  霍尔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涌现一些欣慰。
  直觉告诉他,小艾维斯将来一定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梅林与帕丽娜乘坐马车,准备前往卡西恩的采邑。
  一直沉默的帕丽娜忽然开口:“梅林,你如果想要我帮忙,可以直说。但我只能帮你教训一下卡西恩。骑士也是贵族,天灾之后,可以自行处理领地内的尸体,防止滋生瘟疫蔓延疾病。因此,在法律层面,他是没有罪责的。城主大人即使对你青睐有加,也不能做出偏袒。”
  梅林哼了一声:“我家不在采邑之内,他就是犯了法!而且,什么时候一场普通的雪也成了天灾?这分明就是人祸!”
  女骑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灾也好,人祸也罢,逝者已矣,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