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霁月拂尘 > 第77章 辜负
  到了包间,众人落座后。
  温羽左右两边是分别是郁烬和贺彬,郁烬的脸色变了又变,一点都不想让贺彬坐在温羽右边,恨不得让他坐到圆桌对面去,一点挨不着看不见才好。
  贺彬察觉到郁烬带有愠怒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杯,嘴角挑起浅浅的弧度,挑衅地隔空与他碰了个杯,俨然一副不怕他的样子。
  看着贺彬不避反迎的锐利目光,郁烬随意搭在桌上的手烦躁地捻搓着指腹,眸底情绪晦暗不明,阴暗的因子在内心躁动,他的舌头邪肆地顶了顶腮,也回以一个恬不为意的嘲笑。
  嘲弄完,好像又觉得不到位,也提起手边的茶杯,轻飘飘地对着贺彬的方向抬了抬,也是和他碰杯的意思。
  两个男人仿佛都又回到了高二那年,他们都年少轻狂,都是差不多的轻薄少年。
  纵岁月如梭,光阴似箭,在与温羽有关的事情上,他们仍然像回到了那个毛头小子的年纪,如那时一样,可以争得脸红脖子粗,非要斗个高下才罢休。
  贺彬神色淡淡,低头垂眸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桌面上,捏着杯身不停地转动。
  看着贺彬淡然的神色,郁烬倏地恍然,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又在吃醋,又失去了安全感,又在焦虑温羽会不要他。
  郁烬及时从这个泥沼中抽身,闭了闭眼睛侧目看了看恬静柔和的温羽,只觉就这样看着她,心里都熨帖不少。
  在等菜的时候,温羽本来在刷着新闻打发时间,察觉到左边难以忽视的灼炙视线,不由得放下手机,不解地扭头投去探究的视线。
  当她不解的目光触及到郁烬不安焦躁的目光时,她心里蓦地一紧,眉心也跟着皱了皱。
  刚才在车上不是和他说了吗?不是已经心情好起来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用他那双擅长表达落寞可怜的双眸,一言不发地望着你,等你发现他的不对劲时,去摸摸他的头,主动问他怎么了。
  温羽也如他所想,主动关心他:“怎么了啊?”
  郁烬坦言:“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想和你单独吃晚饭,不想有别人。”
  温羽以为他是真的不想和这一大群人吃饭,怕他就这样离席,耐着性子解释:“可是今晚林教授请客……合作伙伴,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似是没想到温羽会这样当真,还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郁烬突然就释然了,他弯唇一笑,眸底的阴郁一扫而空,
  “好,听你的。”
  温羽点头,告诉他:“嗯,吃完晚饭就可以回我们订的酒店休息了。”
  郁烬问:“不去KTV吗?”
  温羽叹了口气,摇摇头,缓缓道:“不想去了,这几天太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郁烬其实心里挺开心的,“好,你不去,我也不去,吃完我们一起走。”
  “……嗯。”
  因为郁烬昨晚就喝了不少酒,两人还闹出那么多难以描述的羞事,温羽今晚可把他看紧了,余光总是瞄着他,一看到他端起杯子,就把头转过去盯着看里面是什么。
  郁烬发现她警惕审视的视线,宠溺地笑着把杯子递到她嘴边,逗她:“要不你尝尝?是酒是茶一喝就知道。”
  温羽快速扭过头,但嘴巴还是碰到了杯沿,“不用喝,我看颜色也能分辨。”
  “哦,这么厉害啊。”郁烬不紧不慢收回手,悠悠然把杯子抬到自己嘴边,对着那道浅浅的口红印印下去。
  细看他嘴巴印的位置,就能发现,他的嘴唇精准地印在了温羽刚才不小心碰到的位置。
  温羽一直盯着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间接接吻其实也没什么,嘴对嘴都亲过了,这算什么呀。
  但偏偏郁烬喝茶时,饱含深情的双眼还定定地盯着温羽看,眼神黏腻得能拉丝,眸光也幽深了几分,简直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直接强吻她一般。
  温羽不自然地最后叮嘱道:“我盯着你啊,不许喝酒了。”
  郁烬很快应声:“嗯,有你在,不喝了。”
  温羽嘟囔:“上次我也在,你还不是喝得酩酊大醉。”
  提到昨晚喝醉的事,郁烬就想到从魏教授那里得知的,温羽从那么多级的台阶上摔下去的事情。他顿时喉咙发紧,心疼地望着她,瞳孔微缩,涩声承诺她:
  “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温羽:“……”
  郁烬今晚真的一滴酒也没喝。
  有人来给郁烬敬酒时,郁烬都还没来得及拒绝呢,就都被温羽站起来抢先把话说了:
  “郁烬感冒还没好,这几天都不能喝酒,他以茶代酒行吗?”
  这里没有酒桌文化,桌上其他人也非常表示理解,没有再坚持。
  “这样啊,那不强求,碰个杯意思一下就行!来来来,小郁啊!”
  郁烬依旧站起身表示尊敬,脸上洋溢着被人守护的喜悦,此刻他的眉眼间满是柔情,与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郁烬判若两人。
  “好,既然阿羽都替我说了,那我今天就以茶代酒,改天我一定请大家出来再聚。”
  “好好好。”
  一行人终于吃完饭后,想去KTV的继续上楼去KTV,想回酒店早些休息的就下楼离开。
  最后除了温羽、郁烬还有贺彬,其他人都想去KTV放松一下,结束后,还有李延硕陪着他们回去,温羽也就放心了许多。
  和要转场去KTV的众人挥手再见后,就和郁烬、贺彬一起乘电梯下楼了。
  到了停车场,贺彬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温羽,小心翼翼地问她:“阿羽,要不要坐我的车走?”
  其实在他问之前,他已经预料到温羽会是以什么神情,什么语气,回应他什么话了。
  但是这次他好像预判错了――温羽答应他了。
  温羽前进的脚步一顿,在原地愣了几秒后,转过身又看了贺彬好几秒,垂下眼皮敛起眸底的情绪,思考过后点头答应了他:“好。”
  与温羽并排走的郁烬眉心紧锁,似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理解,登时表示不满与不解:“阿羽,为什么要去……”
  温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吃颗定心丸,温声解释:“郁烬,我和贺彬有点事说一下,你自己开车回去吧,酒店门口见。”
  郁烬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双脚也像灌了铅一般,根本挪不开步子,只知道红着眼睛,反复地揪着那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跟他走?为什么不和我走?
  温羽没想到他在短短几秒内就红了眼眶,身体也气得微微发抖,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若隐若现地暴起。
  她随即说得更具体些,试图安抚住他的情绪:“没事的,我只是去解决一些事情,回酒店之后就见到啦。”
  “……”
  贺彬已经启动了车辆,从车窗探出头,催促道:“阿羽,走吧。”
  温羽慢慢后退,眸光明净温和,不放心地对郁烬挥了挥手,示意他:“那酒店门口见,快去开车吧。”
  郁烬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沉默地盯着温羽后退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在眸底被阴郁占据的前一秒,他及时垂下了眼眸,鸦羽般浓密的长睫敛住了他冷沉阴鸷的目光,手指的骨节都被按得咔咔作响。
  他脱力地逐渐退到道路一侧,没有拦着贺彬的车,让他顺利地把车开出去了。
  带着副驾驶上的温羽。
  郁烬眼底的柔情已经完全被阴戾取代,眼尾的那抹红更显妖冶。
  他望着贺彬远去的汽车,眼神中带着平日里掩藏得极好的狠厉,像一只嗜血的野兽挣脱了囚笼。
  他没有耽搁,松了松握得发麻的手,也快步走到自己的车旁,利落地上车,把车门暴力地摔上,踩着油门追了出去。
  存留着最后的理智,他熟练地操作着车,把速度稳稳提上去,死死盯着前面那辆路虎,左右插空了好几辆车,终于跟在了贺彬的车后面。
  -
  贺彬的车内。
  气氛并没有他出发前预料的那般融洽,现实是充斥着干涩与遗憾。
  他大抵真的是个倔人,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接受温羽的眼里没有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像打不死的小强,相信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但这一次温羽给了他明确的拒绝,没有像大学时一样,委婉含蓄地拒绝,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对不起,贺彬哥,就像这么多年我对你的这个称呼一样,我从没有对你动过心,只是当做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哥哥看待。你是叔叔阿姨的儿子,对我来说可以是亲人,是好朋友,是感情很好的发小,但唯独不可能是我心动的对象。”
  哪怕早就预料到这个最坏的结果,贺彬还是苦涩地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也提不起来,只能任由其抿着一条直线。
  他还是不甘心地问:“阿羽,为什么不是我?”
  温羽看着前方的车辆,“我觉得在爱情里,没有为什么。”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原因,那大概是因为你不是郁烬。郁烬不是一个名字,叫郁烬的有千千万万人,但我深爱的只有那一个人。”
  “是我五岁那年就认识的那个整天不高兴,像个沉闷的小老头一样的郁烬;是我高二那年为了取得我的好感,设下一个拙劣到不行的圈套的郁烬;是带我感受从未有过刺激的郁烬,是会在他最讨厌的下雨天,在楼下淋雨等我,还哭着求我不要分手的郁烬;是在知道我曾经受过伤,连喝醉了都坚持要为我揉脚踝,揉背上伤疤的郁烬……”
  温羽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要进行最后的宣判一般:
  “他给过我的独家记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我可以肯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再把这份给过他的爱给别人了。”
  贺彬还抱着一丝希望,
  “阿羽,他做的我也可以做到,而且我和他是同类型的,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羽截住了话头,
  “不是的,就算是同一件事,两个人去做,给我的感觉也不会是一样的。而且他每次那么抢先,生怕自己没得做,他速度很快地先做完了那些事,你不会有机会的。”
  “我喜欢的也不是他那个类型,他是什么类型呢,我到现在都没有全部看清。人是有很多面的,就算展现给别人看的一样,内心里的也不会一样,给人的感觉更不一样。”
  “我喜欢的不是哪一种类型,是他给我的那份感觉。”
  温羽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
  “贺彬哥,你知道吗?他今天晚上又吃醋了,吃那几个男研究生的醋。我问他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说完他后,又不自信地补了句这样的,我评价这是半对半错的一句话。”
  “我就是喜欢他,不是他那样的,不是他那个类型的男人。”
  “是只喜欢他一个。”
  “郁烬他确实很会,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的一些小伎俩真的取悦到我了。我一开始以为郁烬的爱意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他的爱意与他张扬的外表截然相反,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爱,不知不觉地就融进了我的生活,让我离不开他,只要想到他不在,我会觉得内心有缺口,我会难受到止不住流泪。”
  “郁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加深我对他的爱意。”
  温羽的眼里闪起了泪光,在道路上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像盈盈缥缈的云雾,遮在了眼底,
  “他以前说,从小到大没人真的爱他,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正确地、最好地爱我。”
  她转头看向副驾驶外的后视镜,看着那辆紧跟其后的黑色大G,眼角滑落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其实他是个大笨蛋,他不知道,他给我的爱,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之前可能并不知道我很爱他,因为我没有大方坦率地告诉他过,我从没对他说过我爱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其实真的很爱他。”
  “我是一个矛盾体,在我爱他的同时,我又在辜负他。”
  至此,贺彬死死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卸了力道,后背也逐渐放松下来,靠回椅背上。
  听了这番话后,他知道:他再也等不到了。
  如果他们三个人的故事是小说,那男女主肯定是郁烬和温羽,他也就能混个男二当当。
  但小说写的是郁烬和温羽两个人的爱情故事,标签只有情有独钟与天作之合,没有男二上位,更没有追妻火葬场。
  他也不是一个足够深情的男二,因为他连每次照顾温羽的机会都抢不过郁烬,他总是慢他一步,两步……很多步。
  郁烬总是抢在他的前面,郁烬在温羽的事情上总是很积极,很不辞辛苦,很有耐性。
  记得高二那年,他想坐在温羽对面的位置,比郁烬晚了一步。
  记得温羽手术后住院的那段日子,他想给温羽带饭,想喂温羽吃东西,到病房外面的时候,总是能看到那道挺拔的背影,郁烬在忙碌。
  有时候是给她喂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有时候是给她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保温桶带来的粥,要么是他自己熬的,要么是他高价请的营养师准备的,而且送来从未晚点。
  有时候他晚上偷偷来,想钻个郁烬不在的空子,却发现他每天晚上几乎都在,甚至是温羽睡着了,他还是陪护在床边,轻轻把温羽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满眼心疼地望着床上阖着双目的女孩。
  有好多次,他都看见郁烬在哭。
  明明疼的不是他,挨刀子的不是他,他却每晚偷偷看着熟睡的温羽流眼泪。
  那段日子,郁烬肉眼可见地日渐消瘦,他也丝毫不在意形象。又要照顾温羽,又要忙着他家里的事情,出国的事,常常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尽管事情很多,温羽的事在他那里,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记得大学里,每逢重要的节日,他终于可以有理由给温羽送花时,总是看到她已经收到了一束来自国外客户订好送来的精美花束。
  看啊,他又慢了郁烬一步。
  他看到了很多次,看得多了,也就记得了。
  有一天,他无意中在网络上刷到,和温羽收到的形状很像的花束。
  郁烬每次送的花一般都不一样,有象征着信仰与等待的洛神玫瑰、华光溢彩的蝴蝶洋牡丹……不知道是不是他亲手挑选和包装的。
  但出现次数比较多的是香豌豆,色彩淡雅,形状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原来――
  它的花语是甜蜜的回忆。
  还有。
  你要记得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贺彬每看到一次,就会多觉得一次:郁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温羽永远不可能忘记郁烬。
  就像,贺彬永远不可能得到温羽只对那一人的偏爱。
  爱情不是排位,没有轮到或者等到的说法,也没有出现的先后之分。
  爱情本就是神秘又神圣的,没有道理可言。
  可能有人朝夕相伴了几十年,都没有产生爱情;也可能有人只匆匆见了一面,就在心底埋下了名为爱情的种子。
  作者有话说:
  解上一章的“半对半错”――对的是前半句:你喜欢我;错的是后半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