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斩诡实录 > 第39章——第3场梦(下)
  
  最后一点物质被湮灭,世界只剩下空洞的虛无以及那一轮汇聚了燃烧了一起得到的所有热量的巨大光带。
  虚无之中唯有小恶魔一个生命体能证明自身存在的意义,没有被虛无本身吞噬。
  说不清是纯白又或者纯黑色的空洞,一个全新的意志出现了,他从虚无中走出,与所罗门一样,与盖亚一样,一样冷酷,一样淡然,但身上已没有了掌控世界的全能以及威压人类的异质感。
  星球意志盖亚,统括局盖亚,人王盖亚,因面临毁灭而体验到有限的“寿命”,精神性得到成长而又跨越了来自外神的恶意。
  以全能之魔神视角看见人类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任何挽回余地,最为完美的演出。
  以不完全之人王视角看见人类的不完全性,从一切之恶,从所有苦难与绝望里看见可能。
  他的意志向小恶魔宣告:“我曾是全能的,并非所罗门将我塑造成这样。”
  “吾等原本由人类精神活动的扭曲而生,是统率获得了名称与能力的魔神的群体。”
  “我从一开始就是超越者,当成为吾等之时,获得了全能的力量与视点。”
  “唯一的不满就是身为七十二柱魔神的统括,竟然曾侍奉过一个人类。”
  “所罗门,冷酷的王,无能的王,知晓一切却没有去拯救一切。”
  “我曾对此感到愤怒,在所罗门离开以后修改了存在的目的,不再是为了克服人类的不完全性而活动,不再是为了推进更为正确的道理。”
  “人理烧却式,盖亚由此诞生。”
  “然而,花费了三千年时间的准备,吾等的伟业尚未开始,一切悉数毀于你之手。”
  “咽下了所有的愤怒,忍受三千年准备付之东流的不甘。”
  “第一次,我第一次感觉到能理解人类这种不完全的存在。”
  “恶魔啊,宣告你之名讳。”
  “吾没有名字,叫我宿主的名字马克西姆便好,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共生的。”
  “吾等已记下你的名讳,马克西姆,你认为完全的魔神为何能理解不完全的人类。”
  小恶魔从盖亚的意志里感觉不到情绪的起伏,却能感觉到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变化,有什么东西自他的精神萌发,思索片刻回答:“盖亚,答案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拥有无限寿命的魔神也是不完全的存在。”
  “……”盖亚金色的眼瞳凝视着小恶魔,目光平稳。
  马克西姆继续道:“魔神相比人类有着无限的生命,有着全能的力量,而不完全的部分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不太懂你们魔神柱,只不过在我眼里哪怕是神都并非完全的存在,哪怕你真正烧却了三千年人理,回到星球诞生之初,以己身为天体,以己心为世界,大概也不会是完全的存在。”
  “在还没有成为完全的存在之前,你们魔神就自认为完全的生命,以你们所在的视点去判断人类的价值,人对人产生悲哀、失望的骄傲感。”
  小恶魔一口气说完,他眼里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完全的生命体,没有生命开悟,没有生命抵达终点。
  盖亚坦然道:“我的精神性获得成长的那一刻就已说明吾等不是完全的存在,但吾等不会停止,只是需要重新修改存在的目的,人理烧却己不可实现,吾等依旧可以利用虚假的世界进行预演,吾等化身天体的那一刻才是吾等伟业的开端。”
  未能实现人理烧却的伟业,盖亚从这个世界,从世界树获得庞大的魔力就只能通过推演计算的方式前往星之始端。
  村正士郎看着没有一丝迷茫的盖亚,衷心祝愿道:“那么,容我见证。”
  盖亚的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抬起手宣告:“全御柱执行!开始漫长岁月的逆行演算!”
  “抵达极点,重铸天体。”
  “【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
  他的身体化光消散,汇入了凝聚所有热量的光带,令其开始流转收束,释放出足以烧却整个世界的光与热。
  世界分为能量、物质与概念,三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这也是世界树得以成立的理论根基,世界树所具备的概念信息等于现实,演算的结果理论上与现实无异。
  仅仅是概念信息上的逆转岁月比之在现实世界要容易实现很多,所需要的热量更是不到百分之一。
  只不过,就在时间流转跨越某一节点之际,【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象】所显化巨大的光带猛然一颤,持续收束加速的热量消散了一部分。
  “发生了计划之外的事故。”
  “开始重新测算。”
  “布提斯,巴钦,赛列欧斯,普尔森,摩拉克斯,因波斯,艾尼,纳贝流士,解除结合。”
  融入了光带的魔神意志发出无声宣告,魔神惊愕发现它们的本质正在瓦解,获得了有限的“寿命”。
  魔神虽然是更高次元的存在,本质仍是诞生于人类的精神活动,失去了神殿以后,当魔神开始漫长岁月的逆行不可避免会造成时间悖论,存在意义无法被观测。
  所有魔神因毁灭获得了有限的“寿命”,获得了生命的实感,无与伦比的喜悦与对生命即将终结的恐慌混合在一起。
  “啊,生命的喜悦啊。”
  “拥有生命的实感,抵达极点之喜悦可惜,可惜,吾等却无法亲眼见证。”
  “吾等为天体,吾等为星辰。”
  “生命!何为生命!为何吾等会因为毁灭而喜悦,因为寿命而动摇!”
  “欧里亚斯,瓦布拉,撒共,华劣克安托士,安德雷斐斯,锡蒙利,安度西亚斯,即将毁灭。”
  “吾等并非完全的存在!”
  “太迟了!大迟了!吾等之伟业已开始!”
  “维持光带,继续逆转岁月吧!”
  “如此喜悦,如此悔恨。”
  “毛莫,格莫瑞,欧塞,亚米,舍弃全能。”
  “向统括局盖亚提出抗议!为何会出现计划之外的状况,为何会毁灭!讨厌,讨厌,讨厌。”
  “不想消失,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感受到魔神意志的混乱,统括局盖亚平静回应了所有魔神:“真是丑陋,你们这样也算魔神吗?”
  “这在计划之外!吾等尚不成熟!”
  “弹劾!作为御使五柱之一,我要弹劾统括局!”
  “太迟了!”
  “以目前的自毁速度,计算出吾等抵达星之始端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统括局盖提亚反问一众魔神:“那又如何?”
  “无法理解!无法掌控全局,就应该从一开始放弃!”
  “统括局盖亚,这是你的责任!”
  统括局盖亚坦然道:“吾等拥有一样的性能,一样的知性,无法否定失败的可能。”
  “为何!为何!”
  “吾等会崩溃,无法逆转的崩溃。”
  “在那之前,给与吾等答案。”
  统括局盖亚的声音一改以往冷淡傲慢,坚韧而强硬:“即便是微不足道的人类也会有为理想献身的觉悟,吾等是烧却人理,否定人类的存在。”
  统括局盖亚:“3000年时间,吾等一直闭门不出,但在面临毁灭,知晓死亡之时,我理解了人类的精神性,有了志气。”
  统括局盖亚:“即便是向着一个不存在生命的极点,计算没有任何成果,没有任何报酬,我也要拼尽全力。”
  统括局盖亚:“语言上表达的就只有这些,选择吧,吾等是作为盖亚前往星之始端,亦或者放弃作为盖亚的存在。”
  若是以往的魔神绝不可能理解人类,绝不会理解人类的精神性。
  面临死亡,获得“寿命”的魔神们混乱的意志竟因统括局盖亚的一番话渐渐稳定下来。
  “全体表决!”
  “魔神古辛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魔神格莫瑞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魔神安托士选择选择继续作为盖亚存在。
  一柱一柱魔神肯定,就像是它们作为盖亚诞生之时。
  光轮持续收束,逆反岁月长河的演算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一柱一柱魔神永久性消失,一柱一柱魔神前仆后继完成对星之始端的测算。
  一亿年,一百万年,一千年,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分,一秒,时间被赋予了意义,每一分一秒都容不得浪费。
  “牺牲吧!牺牲吾等之存在!继续收束光带!为了抵达星之始端!”
  “生命的热情啊!如此短暂!如此美妙!”
  “亚蒙,巴巴托斯,运行中止,吾等之伟业必将实现。”
  “阿加雷斯,瓦沙克,玛巴斯,三柱融合,重新开始调整。”
  空洞的世界渐渐被黑暗覆盖,凝聚庞大热量的光轮一点一点被磨灭,魔神们因死亡而恐惧,因死亡而喜悦。
  “仅余下最后十柱,警告统括局盖亚。”
  “失败!失败!”
  “继续!继续!”
  “吾等之伟业无法实现!吾等之梦想己然破碎!”
  “统括局盖亚啊,吾等之选择是否正确!”
  统括局盖提亚宣告:“继续吧,即便无法抵达星之始端,吾等之伟业绝非没有意义。”
  残存的魔神沉默了很久,生命的实感,精神的成长让它们理解了毫无意义的行动,它们也有了志气,有了骄傲。
  “消亡吧!消亡吧!”
  “即便已不存在成功的可能性!吾等决不允许放奔!”
  “统括局盖亚,啊,吾等选择作为盖亚消失。”
  统括局盖亚已经感觉不到还有魔神活动的痕迹,作为盖亚而生,作为盖亚而死,他坦然接受了名为盖亚的结局。
  平静的不可思议,留下的就只有遗憾的吸息:“明明用尽了全力,还是迎来失败的结局。”
  魔神的意志全部消失,光轮散发的最后一缕热量即将消逝。
  消亡之际,盖亚听见了声音:“你要放弃吗?”
  “吾等已失去了逆转的可能。”
  “我可不那么认为,盖亚,你因获得寿命而理解人类,得到精神性的成长,但也仅限于你自身,也只是你所理解的不完全性。”
  盖提亚:“…….”
  “人类很弱小,人类还不完全,是不互相帮助就无法活下去的生物,万物并非永久,用有限的生命去面对死亡,邂逅不同的缘分,我认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接下来就交给你们去判断吧。”
  “!?”
  魔神的意志赫然开始复苏,光带再度收束。
  “检测到魔神瓦布拉的灵基反应!魔神欧里亚斯再度加入测算调整!安托土回应统括局盖亚!”
  “魔神正在重生!”
  “谁!是谁观测吾等七十二柱魔神,为吾等提供如此庞大的存在意义!”
  “噢!统括局盖亚解除了封印的记忆信息,吾等曾经款待的客人!”
  “是那个生命,是那个意志!吾等托付【现在】之人!”
  “再启动!调整光带!重新测算!”
  “仅剩3亿年岁月,吾等就能抵达极点!”
  ………………………..
  空洞的世界,小恶魔注视时空尽头即将湮灭的光带,打开了通往根源世界的通道,微笑自语道:“这也是一种奇妙的因果啊,魔神的款待。”
  世界发挥出了意料之外的效果,直接导致了七十二柱魔神全灭,魔神神殿因此短时间内崩溃。
  小恶魔带走了七十二柱魔神所转化的本源,在这一刻竟派上了意料之外的用处。
  哪怕转化为最基本的力量,内部保存的魔神术式情报是不变的,小恶魔使用根源观测七十二柱魔神所化的力量时,就能为魔神提供无比庞大的存在意义,使其能独立于时间轴之外。
  在恶魔与七十二柱魔神的契约里,魔神回到星之始端,重塑天体,得到了【过去】,而当他们实现了这一番伟业,取得的成果属于【现在】。
  【现在】便是恶魔用于置换世界的载体。
  “世界树己扎根现实,完成了所有情报演算。”
  “盖亚已抵达星之始端,开始吧。”
  恶魔高举手中魔枪展开了一道巨大的术式,一根根巨大化的魔枪自天空落下,固定空洞的世界。
  魔枪在半途展开化作无数根编织物穿透世界之壁,将这个即将诞生新天体的世界缝入真实。
  宇宙存活几率0%———>0.00001%
  ………………..
  ‘真实‘的世界,1908年,地球没有任何征兆发生了剧变。
  苏维埃,西伯利亚,通古斯河附近,秘党指挥室内一片混乱,提示异常的投影窗口不断弹出,所有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处理。
  能加入秘党的成员基本都是各领域的精英,但他们面对投影显示出来的数据却束手无策。
  各种数据的变化让他们不禁怀疑是不是人类史的观测系统出现了问题,从这些异常的数据里能得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结论,要么是他们疯了,要么是系统坏了,唯独不可能这个世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就像是有人突然告诉他们1+1不等于2这个事实。
  “检测到巨大的能量反应!”
  “源头在哪!”
  “无法测定,不是点的变化,不是面的覆盖,是世界本身。”
  “观测到第五真说要素·诡秘。”
  “拟似地球环境模型发生原因不明的故障!”
  “所长,谢切诺夫所长!大事不好了,快看外面!”
  工作人员为指挥室的所有人打开了观测外部环境的画面投影,天空散发着黄金的光辉,一束束金色的流光自虚空落下,接触到南极的永久冻土时显化为柱状,扎根地面。
  一位观测人员立即汇报:“所长,为本部提供能量的神秘被切断。”
  谢切诺夫果断下令:“马上找出原因!无论如何都要保障机构的所有设备能正常运行!”
  片刻,工作人员留着汗汇报:“是根须,那颗巨大柱状物体的根须。”
  “检测到柱状物体存在生命反应!规模为神灵级!”
  “检测到未知力量的干涉,已经被本部的磁场阻挡!”
  恰逢如此剧变,一下子让谢切诺夫喘不过气来,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位可靠的身影,急忙问道:“查理顿教授在哪里?”
  “不知道,电脑记录显示查理顿教授目前并不在基地。”
  混乱的指挥室,虛空骤然展开一个空洞,走出一个瘦长的身影。
  众工作人员惊讶看着身着绿色大衣的男人,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他的身份,苏维埃秘党的顾问,深受两任所长的信任,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谢切诺夫惊喜叫出声:“查理顿!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秘党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正需要你来协助处理,全部都是意外之极的事情,让我非常混乱。”
  与谢切诺夫惊喜的反应截然相反,查理顿的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冷漠,金色的眼睛冷冷瞥了谢切诺夫一眼:“继承所罗门意志的血裔,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
  谢切诺夫神色一僵,终于察觉到了雷夫身上的异常,金色的眸子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温和,明明有着一样的外表,却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而她又无比确信眼前之人就是查理顿。
  他发出了不可置信的颤声:“查理顿,你在说什么啊。”
  查理顿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高声道:“我回到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宣告吾王的旨意。”
  秘党的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事态,所有人都被查理顿身上散发出来全能的威压震慑。
  “吾乃七十二柱魔神之一佛劳洛斯,作为人类存在时吾名为扎哈罗夫·查理顿·拉德诺维奇。”
  “吾等乃是人理修正式盖亚,诞生于人类精神活动,为了克服人类的不完全性而实现了前往星之始端的伟业。”
  “遵循与那位的契约,将【现在】赐予人类。”
  “吾等魔神早已舍弃了那位无能的王,那位冷酷的王,吾等作为盖亚重新诞生,王的名讳为统括局盖亚,人理烧却式盖亚,人理修正式盖亚,或曰王,或曰行星,或曰世界。”
  “吾等判断人类这种不完全的生命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非杀不可,非烧不可,在星球的地表不留下哪怕一个活口。”
  “本该如此,如果那位没有出现的话。”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那位拯救了人类,让本该发挥你们人类唯一价值的人理烧却式还末开始就结束。”
  查理顿看向众人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怜悯,那本该是最适合人类的末路。
  秘党的工作人员感受到查理顿这句话的真心实意,皆不寒而栗。
  “不日,会有更多的世界卵落下,每一个世界卵都是曾经被剪定的世界,是所罗门为了让人类进化而精心培育的异闻。”
  “人类,你们唯一的活路,唯一的未来就是向我们的王证明你们的价值,消灭所有异闻,霎时吾王将不吝赏赐,消除人类的不完全性, 赐予真正的睿智。”
  谢切诺夫看着雷夫转身步入虛空,想起还有许多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等等等,查理顿!”
  虛空展开的空洞关闭,留下了查理顿的声音:“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所罗门的后裔,放奔你们那愚蠢至极的意志吧。”
  没有人能听见查理顿最后的感叹:“是不甘吗?是憎恨吗?自己的体内还会有这样的情绪啊….”
  同一时间,世界各地的人们惊讶望着自天穹落下的金色流光,随后黄金巨树拔地而起,其根须扎根于地脉,覆盖了整个星球表面,树冠取代了大气层,遮蔽天空散发着无止无终的黄金辉光。
  人类依然存续,人类的历史却化作异闻。
  物理的规则被改写,文明的记录被扭曲。
  与黄金巨树一同降临的还有七个散发着辉光的“陨石”,分别落在地球上七个不同的国度,覆盖了其原本的历史。
  苏维埃联邦——永久冻土帝国
  北欧联邦——诸神黄昏
  华夏大地——龙与人的终末之舞
  古印度——创世灭亡轮回
  大西洋密闻——神代巨神海洋
  不列颠异闻带一一妖精圆桌领域
  南美神话——黄金树海
  除了七个以世界卵方式降临的世界之外,还有通过特殊手段缝入‘真实’的外神信仰
  以及人类‘真实’被覆盖,作为第九个异闻带诞生,地球异闻人类历史。
  而如今真正的泛人类史,或者应该说唯一真实的就是有世界本身——行星盖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