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米德尔顿。
埃瓦里斯当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无论是他开创不列颠魔法部，成为非自然理事会的倡议者之一，还是他作为萨麦尔溯回者遭遇追杀后失踪的消息，都在教廷的记录之下。
千年的时光早已使教廷内部的职权分明，埃瓦里斯知道教廷曾经接触过夏尔，但结果如何却不得而知，总之最后萨麦尔还是站出来宣告自己成为独立的势力，跟教廷之间半点关系都没有。
但肯定还有得谈。
埃瓦里斯心想。
不然教廷为什么让他专门在这个时候来伊科萨穆奎奇。
只是夏尔·米德尔顿这个名字本应随着地狱理想国的出世而彻底深埋，在以萨麦尔为名创造的变局之中，夏尔个人的意识是否存在没有人还会关注。
风晞没太注意埃瓦里斯在想什么，不是他不想在意，而是抽不出空。
听到萨麦尔承认自己是夏尔时，风晞几乎是瞬间松了口气。在理论上的溯回者第五阶段，是彻底泯灭了自我人格与存在、完全依托于神秘概念的设想。萨麦尔既然并未完全抛弃夏尔·米德尔顿这个名字，至少说明他还没完全成为神秘的地步。
换句话说，他没见过真正的该隐，最多就是在教廷或是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要说在认识该隐的人面前完全模仿他，那风晞可能做不到完美，但如果萨麦尔只是知道该隐的资料没见过人.......
那就没事了。
纯看风晞怎么自由发挥了。
虽然也要考虑萨麦尔是不是在装自己不知道，但反正现在除了跟他对着装也没别的办法，还不如真的当他还有点人性。
“所以我应该叫你米德尔顿？”风晞问道。
“萨麦尔就好，我听习惯了。”
“行。”风晞掩去自己的思索，也没说夏尔·米德尔顿是他叫了三四十年的名字，“你装成认识我的样子想干什么？”
“只是正好碰上了。而且，我对你抱有一定的兴趣。”
刚刚用过这个理由解释自己和风晞在一起的亚斯塔禄干笑一声，又往风晞身后退了一步，如果不是还记得风晞现在用的是该隐的身份，现在已经钻到影子里了。
对地狱的恶魔来说，没有萨麦尔记忆的地狱之主比萨麦尔本人还可怕。
萨麦尔毕竟属于希伯来神话的阵营，勉为其难能被亚斯塔禄叫一声同事，但如果是一个和萨麦尔性格一样的溯回者........
那恶魔可能要重新评估跟所罗门打白工是不是一份还不错的职业了。
只是从萨麦尔温和的态度来看，风晞不清楚为什么亚斯塔禄和拜蒙对他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你是故意让亚斯塔禄听到的？就为了让我过来？”
“本来想让他找个机会去通知你，但没想到你自己下来了，或许他对你比我想的要重要？”萨麦尔露出了难得的困惑，“但在吸血鬼的记录中只有亚斯塔禄爱慕该隐然后被打了一顿，难道是你们在后面又发展出什么别的关系了吗？”
风晞：“.......没有，我就是不想让所罗门来找我要账。你找我干嘛？”
我搬我自己。
他可算是知道拜蒙那句亚斯塔禄是该隐的头号粉丝是什么情况了，虽然该隐的年龄可能比亚斯塔禄都大，但这恶魔怎么看怎么刑。
萨麦尔没有立即回答风晞的问题，“我一直很好奇神秘与现世之间的关系，如果我们曾经所处世界的物理规律是真的，那么很多神秘都无法成立。人类的足迹已经涉及到遥远的星空，但这并不符合大部分神话的记录。”
“神秘是基于人的印象而存在吗？但根据人的集体意识、回到过去再重新塑造神秘的传说，不就成为一个悖论了吗？”
这就是意识集成假说只是一个假说的原因。
现在的人无法证实神秘的概念是不是因果倒置之后的产物，被篡改之后的历史归属于神秘，无法验证本来面貌。
“所以你在寻找过去神秘的踪迹？”风晞问道，“所以看到我在这里，你才会主动出现。”
从教廷到吸血鬼，萨麦尔接触的这些都属于从古便有的神秘概念，或许能在时空独立的书境看到他本来就不是偶然。
该隐并非是溯回者。
萨麦尔在观察中早已确定这点。
“不完全是。”萨麦尔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温和而未带敌意，“世界的本源是怎样我不关系，人类的历史向前还是退后也不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我只是认为神秘的存在不仅仅只能作为武器与战争的先声出现。”
“从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再从封建社会到现代社会，人类发展的大致方向是明确的，为了更好的生活创造更加便捷的工具，为了适应工具的变革更改法律与制度。重灵的本质是溯回者的工具，能够掀起变革的工具。”
风晞皱了下眉，这些言论其实并不新颖，在这些年间层出不穷。一种新力量的出现就意味着与此相关的一切都要被重新评估，就像能利用核能开发资源，也能用核弹掀起战争，先于时代的工具意味着无限的机遇与危险。
溯回者也是工具。
所以他们被评估、被检验，他们能推进世界的科技更进一步，但反面的暗流也在汹涌。
“你想要一场这样的变革？”风晞问道。
萨麦尔摇摇头，“我不想要变革，是人类自己在走向变革。一切的诉求都起源于对现在生活的不满，为什么在我们的足迹远到遥远星空、物质水平比起之前更加丰富之后，犯罪仍在层出不穷，道德和人情更加冷漠？”
“溯回者在这样的社会到底应该处于什么位置？又或者说，人类在未来社会为自己选择的定位到底在哪里？但真的有人在意未来吗？”
“没有。”
“希罗想要发起一场战争，普利茅斯联邦想要更多的利益，巴别塔妄图解构神秘而非人类本身。苏格拉底的宣讲被无视，雨果的在密约有名无实，就连那位所罗门，他在特调局也只是一个被高高供起的顾问，没人会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每个人能看到的都只有自己的利益，所以我才能成为冥府的主人。”
萨麦尔就举了这几个例子，风晞居然在里面听到了两个跟自己有关系的。
“但任何发展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人类社会的历史本来就是在曲折中缓慢前进着。或许会犯很多的错误，也或许不能得到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一切出自人类自身的发展愿望。”
风晞斟酌着开口，他隐约觉得萨麦尔的言论方式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一个足够美好、却毫无发展的‘理想国’并不是人类社会需要的，你没有权利来决定人类要怎么走，人类也不需要一个投向神秘的引路人。”
萨麦尔没有生气，“但人类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风晞毫不犹豫，“向前，向未来。”
总有那么一个方向，是人类要前往的明天。
“那么，就当我是在试错吧。总要有一个人试错，无论是神秘的因果还是现实的未来，他们这么关注我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面对风晞的反驳，萨麦尔并不生气，甚至好脾气的对他笑笑，就像在欣慰有人提出相反的意见。
但风晞没有感到放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萨麦尔就算态度再怎么温和，内心都不允许别人更改自己的想法。
【贤明的暴君】。
这是无愧于萨麦尔的称号。
他已经重改冥府，成立地狱理想国，下一步又想干什么？
“我原本还想确定一些事，但现在不用了。”
萨麦尔走向风晞，他看起来年龄不大，气势却带着无言的压迫。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总是保持微笑，以这种方式来降低别人的警惕。
“或许我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萨麦尔将距离停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畴，递出了手上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