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31日晚上十一点
芦花区开发路派出所内人头攒动，由所长亲自组织的突击检查动员会马上开始
赶在开会前五分钟作为即将调离这里的警员，林达出人意料的走进了会议室
而他的这个举动无疑引起了同事们的议论，其中老警长赵德海颇有深意的捅了一下与林达同批进所的警员苏明成，后者心领神会直接起身晃搭着凑了过去，接着开口道
“我说林达，你明天就调走了，今晚的行动你还凑什么热闹，你要真积极明天在刑侦那边积极去，早点去给人家拖拖地打打水，赶紧回家吧，明天高高兴兴去报道，多好啊”
听了这满是挖苦的话满屋的警察都安静了，都想看看林达如何应对，没成想他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找个角落坐下了，接着掏出笔记本脸色冷漠的等待着开会
出师不利扑了个空的苏明成回头看了一眼赵德海，后者接过话题接着嘲讽道
“嘿，我说还真是高升了，这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基层同志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就是，要我说还是得有个好亲戚，你们说是吧”
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可了劲的糟蹋，而这些刺耳的言语让站在门外的所长李云峰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
嘲讽还在继续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作为当事人的林达始终一言不发，这时再也忍受不了的李云峰行动了，他故意在门外咳嗽了两声同时推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绷着脸把笔记本重重砸在了桌子上，接着冲着师徒俩怒气冲冲的说道
“有些同志遵循着作为人民警察的操守，在岗的最后一天依旧坚守岗位，可即便如此还有些同志信口雌黄影响团结，是谁我就不说了，再让我知道有人胡说八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此话说的可谓是极重帽子扣的也足够大，而被人几乎是指着鼻子训斥的赵德海虽然脸色难看，但也只能忍着，而他的徒弟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苏明成直接吓得脸都白了
会议室安静异常就在这时李云峰厉声喊道
“林达”
“到”
“今天的行动你也要参加，站好最后一班岗，你跟着宝媛负责维护外场秩序”
“是”
整整半个小时十一点半动员会准时结束，派出所内四五辆警车警灯闪烁，十几个人分成五队向激流夜总会出发
最后出发的林达驾驶着警车出了派出所，而他的副驾宝媛从一上车就很不自在，她不时偷瞄几眼驾驶位，似乎有话要说但每次又都欲言又止
作为警察林达的观察力在警校时就很突出，刚出发时他就注意到宝媛的异样，他也明白她的顾忌
流言蜚语传了那么久本来不打算解释了，但今天晚上这一闹林达也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最起码留个清白的好名声，想到这里他略带调侃意味的问道
“宝媛，要问就问吧，你总这么憋着，我怕你憋出病来”
“哪有，我哪有什么问题，你净瞎说”
被人看穿了心思宝媛本能的矢口否认，只是这底气稍微有些不足
“你不问那就算了，不过我可提醒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欲擒故纵林达这一招果然奏效，前一秒还嘴硬的宝媛瞬间就投降了，她好奇的凑了过来含含糊糊的问道
“我问，我问，我就想问那个事”
紧盯着林达希望从他嘴里知道真相，在她的心里身边的男人不是那种靠关系走后门的人，他被人诟病的努力工作只是因为他的热爱
宝媛准备好了，可还没过瘾的林达却装傻充愣的问道
“那个事”
“嘿，就是你调走的那个事，你还非让我说明白了”
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被戏弄的宝媛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而准备开口的林达却有些犹豫了，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从那开始说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林达的脸色由晴转阴，不想失信于人他捋了捋思路张口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靠关系进去的，他们说的没错”
听到这个回答宝媛第一反应有些失落，接着她又笑了，她确定林达绝对在拿自己开玩笑，所以她又又问了一句
“你怎么又拿我开心，你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一言语闭等着看林达被拆穿谎言的囧样，奈何过了十几秒钟他依旧沉默，而作为警察的宝媛也不再笑了，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万没想到一直和众人唱反调的自己竟成了小丑，宝媛缓过神来有些严厉的质问
“靠谁，你靠谁调到了刑侦”
“我父亲”
“你父亲”
听到这个回答宝媛瞬间就蒙了，她的记忆里林达户籍记录里父亲这一栏是空
“我不记得你还有个爸爸呀，啊，不对，我是说我不记得你讲起过他”
宝媛吐噜嘴差点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好在林达并没有察觉继续做出解释道
“他是一名卧底警察，小时候我在照片里见过他，后来照片被我妈烧了，我就再也记不起他的模样，再次见他是在上个月六号，早上李所带我去的殡仪馆，他就躺在那，后来就被烧成了灰”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此时宝媛的脸上充满了愧疚，而林达却突然笑了，他接着说道
“没事，认真的讲他也和我没什么关系，那天在殡仪馆我都没去掀那块白布，我不想留有他的样子，就连贴有照片的骨灰盒我都没看一眼”
给出这样的说辞林达全程带着笑脸，在宝媛看来这简直难以理解，尤其是他对于亲情的冷漠，直脾气的她反驳道
“他可是烈士更是你的父亲，为国家为民付出了生命，你怎么还笑”
面对质疑林达依旧在微笑，接着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对于国家人民而言他配得上英雄，要说对于我们这个小家，他根本就不配，他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我的母亲”
宝媛沉默不语不过看她的神情似乎并不买账
而被勾起回忆的林达继续言辞激烈的说道
“我看了他的部分档案上面罗列了很多他的功绩，当时看到这些我突然明白我母亲为何如此恨他，在上面记录的日期里有很多都让我很熟悉，而这些我熟悉的日子里都没有他的身影，生活中的艰辛因为他的工作我妈不能埋怨，生活中的喜悦没有他的存在我妈无人分享，我们一家都被他的崇高使命压抑的几近崩溃，最终在我十岁那年母亲撒手人寰，直到她病危这个人都没有出现，他就像是一张空头支票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
沉默彻底的沉默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只剩下沉默，宝媛很自责作为在健全家庭长大的她同样明白生活的艰辛，她难以想象一位被道德绑架的母亲还要带着孩子，她的生活会是多么艰难
警车飞驰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车前宝媛拉住林达的胳膊满怀歉意的说道
“对不起啊，是我太...”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林达就笑了，他回道
“不用道歉，能有个人和我说说这些，说实话我也挺痛快的，照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呢”
说完话林达下了车在他的身后宝媛赶忙追了下来，他们俩默契的不再说话而是赶紧加入了队列，接着对讲机里传来李云峰所长的讲话
“各小组注意，按原定计划展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