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秀的突然动作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包括乔翘。
人类的不确定性在这一刻淋漓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木流华对于他自己那顶天的力量是自负的，但是他在抱着怀中迅速羽化的段汀柳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微弱而渺小。
或许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将段汀柳捆绑在身边，开心的时候逗弄几下，不开心的时候打发走开，他几乎是唯一一个知道段汀柳真实身份的人，所以总是肆无忌惮地对段汀柳很坏。
因为木流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来自地心世界的，被自己折磨多年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离开。
巨大的冲击之下，木流华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应该是讨厌她的。
太离谱了。木流华抱住段汀柳的那一刻心想，我竟然觉得悲伤？
“大哥？”
木流年第一次见到木流华的眼泪，要知道，这是一个在亲人离世的时候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真正的冷血动物，然而，他却在他最看不上的生物死亡的时候，流下了眼泪。
木流华对木流年的声音充耳不闻，但是木流年却渐渐失去了冷静。
因为在此刻，悲伤的木流华的身后逐渐出现的黑雾就好像是一道即将吞噬光明的黑暗深渊，木流年在见到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是突然出现了一把镰刀，不住的砍向他的心脏
“咳咳！”
在木流华身后的黑雾渐渐变成穿着黑色兜帽的人影的时候，木流年终于再也忍不住跪地呛咳出声。
程星河顿觉不好，紧忙把自己的火焰甩在地上，木流年的身边瞬间燃起一道火焰围墙。
程星河穿过火焰走到木流年的身边，将他扶起来，问道：“还好吗？”
“嗯。”木流年几乎是强撑着点点头，然后对程星河说。“就在刚才，我看见了段汀柳之前说的那个了。”
“什么？”程星河扶着脸色惨白的木流年，问道。
木流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尽量平静自己的呼吸，说道：“亡灵。”
“嗯？”程星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你看见了段汀柳的亡灵？”
“不是。”木流年借着程星河的力气站起来，然后对着自己大哥木流华的后背说，“我是在大哥的背后看见的……亡灵。”
“你是说你在木流华的背后看见了亡灵？”乔翘突然走到了程星河的火焰边，激动的问道。
程星河挥挥手把乔翘放进来，她怀里的木流年正要说话，但是刚一张嘴就呕出了一口血。
“木流年！”程星河一瞬间目眦欲裂，带着心口慢慢变凉的血液，程星河几乎也要昏倒了，“木流年……”
程星河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能一口气吐出来这么多的血，不对，她见到过……
上一个在程星河的面前不断地吐血的是死在她怀里的林雀儿。
因为那一天的记忆实在是令她难以忘却，所以在木流年吐血的时候，程星河的心里只剩下非常难以忽视的情感——恐惧。
乔翘也是被木流年突然的变化吓了一下，在程星河因为木流年的鲜血变得失神的时候。
不过作为外人的乔翘没有程星河那么深的情感，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快步上前查看木流年的症状。
乔翘将自己的手放在木流年的头顶，然后——
“咳！”木流年在感受到乔翘的力量的时候，又突然咳出了一口血。然而这一次不再是红色的，而是金色的。
乔翘被木流年突然咳出来的金色血液而震惊，但是程星河却被这一抹金色所吸引，也可能是因为那金色是她寻找依旧的颜色，也可能是因为自己被这金色的血液烫到了的原因。
要知道，在整个蓝星，没有什么能让程星河觉得烫，除了人类烧热的清水。
除此之外，她连人类最顶尖的武器都免疫。
但女巫也是蓝星上的生物，这个宇宙中永远都不能改变的其中一个定律就是所有的生物都会死亡，因此程星河也是会死亡的，她最后会死在金色血液的人手里。
这是乔翘在成为预言家的第一天，就为他们的王——程星河，做出了的死亡预言。
然而，放眼整个蓝星，之后两种人能拥有金色的血液，一个是地心世界的预言家，另一个是人类的亡灵使者。
在见到这个金色的血液的时候，乔翘其实心里一紧的，因为她在将自己的手放在木流年的头顶的那短短的几秒时间里，就已经知道了木流年是逃跑的预言家的后人，这是没有威胁的，剩下的……
“亡灵使者……”
“什么？”程星河听到了乔翘的呢喃问道。
乔翘看着程星河，突然有些悲伤。
程星河不解为什么乔翘要突然用看着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了？”
“……星河，你会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乔翘问出了这个问题。
程星河皱眉，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乔翘会突然问自己这问题，但是程星河还是放在了心上，因为一直以来，程星河都是在乔翘的帮助下生活的。
乔翘看着程星河，眼前又出现了她在多年前，第一次看见程星河的时候看见的程星河的死相。
不同于段汀柳那随便被木流华影响的假的死相，乔翘看见的程星河的死相，是实实在在写下程星河的脸上的。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乔翘已经觉得程星河现在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她的死相。
程星河看着乔翘突然落下的泪水，鲜红的两道，突然就笑了，然后轻轻就听到程星河语气轻松的说道：“不会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会保护好你的。
程星河的此刻的话语和多年前自己对程星河说的一样，就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
突然，乔翘的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她想起了自己在段汀柳身体里不完整的时候，那天，段汀柳第一次得到乔翘的力量，能看见程星河脸上迷雾的情绪，那天的程星河，和现在一样，也是微笑着对段汀柳说话。
难怪……
难怪程星河一直对段汀柳说这句话，原来，她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身边一直陪着她的段汀柳，虽然是不同的人的灵魂捏在一起的，但是其中有她乔翘的灵魂。
真是……令人感动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