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行事者 > 第4章,他走了
  
  一路上没有人,我背着他,走着走着,感觉背颈上有些温柔。
  我停下步子转头对他说,“你可不要吐口水在我头上。”
  他骂我一句混小子。
  我继续吹着口哨,两人一狗继续在黑暗中前进。
  我想起虽然我和老民警已经见过三次,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问他。
  老民警回答我,他姓黄名应举,我叫他黄老。
  很快我们就到他的住处,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桂花香。
  他从我后背下来,拍拍我的手臂,说,
  “小伙子很有劲。”
  我腼腆的笑,他拿钥匙开门。
  进门去有个三十平左右的院子,四周种满花花草草,看得出来黄老是个爱护花草的人。
  金桂开得很好,我凑近闻,味道很冲鼻。
  我问黄老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黄老边开门边和我说,
  “现在家里除了自己没别人。”
  “老伴呢?”
  “老伴儿,儿子去世那年就撒手人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小海,你先进来坐。”
  我摘下一枝金桂,放在鼻子上走进去。
  黄老跑来跑去的要烧茶给我喝,我让他不用麻烦,我自己动手。
  我让他坐下,烧水泡茶,茶泡得不好,黄老喝得大笑,说我泡茶技术太差。
  我只得挠头陪他笑,茶泡得很苦。
  他笑着笑着就说道,
  “小海,你陪我说说话。”
  我说,“黄老,你想说什么。”
  他说,
  “你的遭遇我知道,自从上次做了你的笔录,我就回去查了你的相关信息,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的笑容僵硬下来,
  “我怎么会怪您呢,你时不时的对我劝解,我都放在心里。”
  黄老喝一口茶,“你明白就好,你是一个重情义的好男儿,我怕你想不开。”
  我极力摇头,却没有回应他,他继续说,
  “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是已经不能再活了。”
  我不敢看他,我之前有些察觉,可不敢确定怎么回事。
  “什么病?”我声音压得很低,低得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才听得见。
  “肺癌晚期。”他语气很平静,“退休后才知道,上天也算眷顾我,没有让我给单位添麻烦。”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头说“嗯”,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手抚摸我的头,声音低微的说,
  “小海,别为我难过,应该为我高兴,我可以名正言顺的下去见他们,以前我不敢这样想。”
  我的手揉着眼睛,他的手摸我头很温柔,外面的桂花香和茶味混合在一起,也很温柔。
  我起身,背对着黄老,“你有什么要托付给我吗?”
  黄老笑着摇头,
  “现在还没有,等我真的要走了再说。”
  我问,
  “那今天为啥要和我喝酒?为啥?你身体明明已经……,这样不是加剧你的病情吗?”
  “因为我想和你喝最后一场,第一次见面因为公事,第二次见面我们正式相识相交喝第一场酒,有相识酒就有告别酒。”
  “就我这样一个流浪汉,值得吗?”
  “值得,今晚是这几十年来,我最开心的一次。”
  “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我点头答应,问他困了没有,他点头。
  我烧水给他洗脚,将他扶到床上,他家没有多余的床,我就睡在他旁边。
  这几天我没有走,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瘦,皮肤越来越黄,身体越来越虚弱。
  眼袋肿大,额头皱纹深了许多,老去十多岁一样。
  直到有天早上,我看见他咳血,我要他去看医生,他不愿意,他说他想死在家里,不折腾我。
  我强制性将他放在背上,往医院跑。
  去医院做检查,他身上就被插满管子,医生将我拉在一边,问我是不是他家属。
  我摇头,我说和他是朋友,医生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对他说,黄老已经没有家人,最近都是我照顾他。
  医生问我能不能做决定,我回头看着黄老点头。
  医生说黄老已经没救,回去准备后事,就算这样插满管子在医院也活不过两个星期,医药费昂贵,劝我放弃。
  我望着黄老咬牙说,能续上他一段命就续上,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医生摇头走了,我坐在黄老窗边,他似乎已经睁不开眼睛。
  他手抓住我,嘴巴动着,我耳朵凑近去听。
  他用劲力气对我说,他想回家,他想看他的狗,看他种的花草。
  他不想就这样躺在医院死去。
  我见他两滴眼泪从眼角流出,全身插满管子让他很难受。
  我想起他的话,他不想折腾我,而此时就像是我在折腾他,明知不能改变什么。
  我告诉他,我这就带他回家,我给他办出院手续,他才放开我的手。
  我从医院把黄老背回家,刚到家他就吐了一大口血,我给他擦干净血,让他躺在床上。
  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搬在床上,将狗拴在他的床边。
  好像狗也知道黄老不行,它静静的躺在黄老的床前,不吵不闹,只是低鸣。
  我走出房子,坐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才进去。
  我看见黄老已经闭上眼,脸上如同第一次见他那般笑盈盈的。
  他身边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让我亲启。
  我打开信封,信签纸上写着,
  “小海,当你打开这封信,说明我已经走了,让你费心,本来后事不应该是你为我操心,可想来想去只有你合适。”
  信里,黄老让我在他死后将他尸体火化,葬在他儿子和老伴儿的旁边。
  土狗托我照顾,留一张还有两万块的银行卡。
  我拉着狗出去,联系火葬场。
  回到黄老房子,里面有个身圆体胖的男子,他说自己是黄老的亲侄儿,回来继承黄老的遗产。
  我没看他,而是告诉他,黄老一生清贫,没留的一分钱,只有这老房子。
  若是他要这老房子,就要埋黄老,我已经联系好火葬场,他随时可以拉黄老去火化。
  黄老侄儿在房子里面转一圈,到处翻找,没找到一分钱。
  他骂骂咧咧的问我,黄老的钱是不是留给我。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狠狠盯着他,他才走出院子。
  黄老的房子属于拆迁范围,我大概明白黄老的心思,知道他不会有其他房子。
  黄老的事情我折腾了几天,一切都安排好,我将剩余的钱匿名捐给福利院,算是为黄老最后做一件好事。
  我回到黄老的房子,发现小黄狗已经不在,我通过周围其他人找到黄老的侄子。
  问他狗去哪里了,刚开始他不说话,我找到他家的菜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说今早卖给附近的狗场,卖了几百块钱。
  我从他口袋里拿出卖狗的钱,往狗场去。
  到狗场,闻到都是血腥味,四周没有一条狗,买主正在给一只狗分尸。
  我第一感觉是狗被杀了,我捡上一根钢管,走进去,问他今早买的狗在什么地方。
  他望着我先是一愣,随后指着旁边一个笼子。
  笼子被床单盖着,我掀开床单,看见黄老的狗,我才将钢管放下。
  我将钱还他,抱着土狗离开。
  我没有回黄老的住处,而是到我之前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