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紧接着,她就被锦衣卫给扇了一耳光。
  
  “大胆,在王爷面前,也敢如此蛮横无礼,你若是再有一句,立马让你人头落地。”
  
  锦衣卫的力气可想而知,这位姑娘脸颊上立刻出现了几个指头印,嘴角还流出了几丝血。
  
  而其他人,都咬着牙,一个字也不敢吭。
  
  那姑娘却不服气,还恨恨地道:“你们这些走狗,连死人都不肯尊敬,将来会不得好死的。”
  
  自家父亲犯了错,她们跟着遭罪原本倒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患难与共。
  
  可这些混蛋,居然连自己母亲的尸体都要侮辱,实在是太过分、太缺德,太没有人性了。
  
  那锦衣卫见她敢顶嘴,伸手又要再给她一巴掌。
  
  “够了。”可却被朱祁铭阻止:“去找个婆子来,给柳夫人换身衣裳,抬出去丢进乱葬岗把。”
  
  这样丈夫犯了大错,她又自己去畏罪自戕的,是不配埋进柳家祖坟的,而她男人的脑袋大概率是要在城墙上挂许久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奇怪,丢乱葬岗还换什么好衣裳啊,这不是浪费么,可王爷既然说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那姑娘虽然不明白,这位看着就很凶的王爷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她还是很感激地对他磕了几个头。
  
  朱祁铭嘴角动了动,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撇了撇。
  
  在京城时的满身杀气,在这会儿也都消散大半。
  
  “诶,三侄子。”朱瞻埈眼力见不好,却在这时候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位柳姑娘了吧?”
  
  英雄救美,一般情况下就是看对眼了。
  
  “二叔,你别胡说。”朱祁铭沉声道:“我只是觉得搜逝去妇人的身,这也太龌龊了些。”
  
  朱瞻埈点点头,确实如此,就连他这么混蛋的人,都看不下去,可见这些人有多么过分。
  
  他觉得把表面的金银首饰拿了就行,还非要去搜里头,分明就是看人家柳夫人生的漂亮,故意的罢了。
  
  没人性啊!
  
  可是,番子们没有子孙根,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你指望他们有人性好像也不太现实。
  
  何况很多时候,皇家看重的就是他们的没人性。
  
  “三侄子,皇兄说了,三岁以内的男童不必下狱,直接罚为工奴就是,三岁以上的统统下狱秋后处斩。”
  
  工奴就是,朱瞻基为犯官后代专门设置的户籍,也是仅剩的贱籍,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给皇家打工的。
  
  包括慈善司、还有朝廷治下古代版工厂的工人,他们工资最低,干活是最累的,可和死比起来,这已经很仁慈了。
  
  何况,这样的户籍,只要三代表现良好就能转为良籍。
  
  “柳家老爷子才刚死,他的儿子们还没来得及分家,可他们三岁以下的男童,也还是就两个罢了。”
  
  说着,朱瞻埈指了指,缩在最里头抱着孩子的两位妇人。
  
  也就是说,这家子能活下来的,就那两个尚在襁褓的孩子。
  
  “诺,在哪儿呢。”
  
  朱祁铭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瞧见了那两个孩子。
  
  他抿抿唇,直接下令道:“天一亮,就把孩子抱走,送去衙门记档,再安排去处。”
  
  三岁的孩子没什么记忆,又没有家人灌输什么仇恨,长大了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这三岁以上的嘛……
  
  那就不好说了。
  
  “官爷,求求您,不要抢走我孩子,求求您了。”
  
  妇人和孩童的哭声,响彻云霄,可办事的官员,没有一个有怜悯的神色,因为他们对这些事早已麻木。
  
  紧接着,一箱一箱的珍贵的书籍字画被搬出来,还有各色珍宝,钱财地契皆被找了出来。
  
  像这样的大家族,要管理那么多钱财肯定少不了账本,所以户部自然要一一核对准确。
  
  就是少了一两银子,也要掘地三尺找出来充公。
  
  柳家的府邸里,下人全都跪在地上抱团瑟瑟发抖,生怕锦衣卫手里的刀朝他们砍下来。
  
  柳家主面如死灰,他知道,柳家的富贵至今已经走到尽头,早知道,他就不跟着另外几家起哄了。
  
  他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几个女儿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这是要她们和她们娘一样自尽保全名节。
  
  柳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不管什么时候都最看重名节。
  
  可姑娘们平时被养在深闺里,哪里就有勇气去死?
  
  敢去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想活着的。
  
  她们渴求地看着自己父亲,拼命地轻轻摇摇头,她们还不想死,她们还想好好活着。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们身上依旧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头上象征礼仪的步摇,也只是轻轻晃动而已
  可柳家主却摇摇头,觉得自己平生的教育出了问题,怎么会教出如此贪生怕死的女儿?
  
  若是个儿子活着,也许还能为家里传宗接代。
  
  可女儿活着,除了卖身卖笑,给家里招来不好的名声以外,还能有什么,还不如死个干净,换一个家门干净的名声拉倒。
  
  朱祁铭还要赶下家,临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般,扭头对那几位女子道:“陛下有旨,不杀女眷与三岁以下男童。”
  
  “而且,你们是去教坊司,还是流放到别处开荒务农由你们自己选,并不许官府强迫。”
  
  说罢,他便提步离开了,压根没看见身后那些女子眼睛里,纷纷迸发出了强烈想活命的光芒。
  
  朱瞻埈跟在侄子后面,却觉得侄子有些过于天真,依柳家姑娘们这个长相,当地官员是绝对会想法子,把她们给没入教坊司的。
  
  皇兄每日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会关注罪臣之女的去处?
  
  不过也好,去了教坊司的话,也就是表演才艺罢了,好吃好喝好穿,总比去地里面朝黄土要好吧?
  
  在朱瞻埈的心里,好看的姑娘,就应该被娇养着,若人人都是贞洁烈女,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趣儿?
  
  朱祁铭和他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喜欢自家二叔的做派,他说那句话的本意,只是想告诉她们。
  
  只要你们想,你们就可以活着,不用听你们父亲的,不要被他利用,成为家族名誉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