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张太后看着面前这个,跪着想为老婆求恩典,遍请名医的儿子,忍不住讽刺。
  
  “她把你伤成这样,你还要为她治病?”
  
  只见越王脸上挂了彩,全是纵横交错的指甲印。
  
  越王低声道:“娘,儿知道您一直不喜欢她,可她到底是儿的发妻,这么多年的夫妻了……”
  
  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张太后伸手,抓住他的耳朵,狠狠揪了一把,直把他痛得叫唤,才恨恨地松开了手。
  
  “你当宫里太医是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妃,还是个什么功劳都没有,一身错处的王妃。”
  
  “她哪来的脸面,遍请天下名医,还要你皇兄下召?”
  
  “你说我不喜欢她,我问你,我要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把她指给你?”
  
  “是她自己不争气,让我不再喜欢,出宫建府后又不结善缘,打死好些个美貌丫鬟。”
  
  “丫鬟也是爹生妈养,如今就连稍微体面些的大户人家,都不会随便打死签了死契的丫头。”
  
  “你这个媳妇倒是好,五年打死了八个丫头,发卖出去十好几个,肚子不中用也就罢了,品性也如此,她凭什么值得你皇兄为她下召?”
  
  越王哑口无言,王妃做的事,其实他大部分是知道的,劝过,阻止过,可他越劝越阻止,王妃就越不高兴。
  
  本来打二十板子,他要劝的话,别人可能就要挨四十板子,所以他后面几乎就不吭声了。
  
  “滚,回府待着。”见他不说话了,张太后冷哼道:“让太医去治,能治便治,治不好便是她的命。”
  
  反正吕氏的命,她是非收不可的。
  
  越王不敢违逆母亲,只得回府,见王妃派人来请他,他也不再去,只把自己关屋子里待着。
  
  母亲说的对,那都是命。
  
  宣德八年,七月,越王妃病逝,三月之后庶妃白氏产下越王长子,由太后做主扶为越王妃,其子为越王世子。
  
  老三终于有儿子了,张太后和朱瞻基都十分高兴。
  
  至于去世的吕氏……
  
  额,大概除了她的家人,也没几人记得她了。
  
  宣德九年,正月十六。
  
  京城郊外,周家的药庄里,刘婉佩正在帮忙晒药材,忽听太子殿下到访,并点名要见自己。
  
  她心里一阵恍惚,不由地抬头向自己母亲看去。
  
  周若清叹息一声:“太子殿下时常轻装过来,每次都带许多东西,又每次都要见你,佩儿,你可明白为何?”
  
  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可闺女和他绝对是不可能的。
  
  婉佩捏着自己衣角,有些不知所措,可还是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喜欢自己,她明白的。
  
  周若清苦笑道:“为太子妃,需端庄大方,仁慈和蔼,礼仪周到,长袖善舞,处理庶务,善待妾室,亲如姐妹。”
  
  “若是为太子妾室,则要安守本分,尊敬太子妃,早晚请安,延绵子嗣,束缚颇多。”
  
  “家世需三代清白,不可为下九流,不可为商,不可为医,只能从官和农里面挑选。”
  
  “娘虽然和离,但你姓刘,你的性子更不适合入皇家,你去吧,去同太子殿下说清楚,莫要纠缠下去。”
  
  自家闺女生的好看,属于清冷又带着柔弱款的,并且琴棋书画都不错,太子殿下喜欢也正常。
  
  可惜……
  
  周若清背过身去,流下一行清泪,再次悔恨自己当初的那份倔强。
  
  早知,自己当初听父母的话,不嫁刘家便好,可惜世上根本没有早知道,更没有后悔药。
  
  朱祁锦是来送画的,他遗传了自家老爹的爱好。
  
  画得一手好花,尤其是人像,这不便画了副少女采药图,打算送给少女以作观赏和消遣。
  
  待见少女姗姗来迟,便忙迫不及待示意她看画。
  
  “婉佩妹妹,你瞧,画的像不像你?”
  
  刘婉佩微微偏头,看向画中少女,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像,真像,殿下画的真巧。”
  
  听见夸赞,锦儿立刻笑了,然后又拿出围棋,表示要和她大战三百回合,谁知却听听她道。
  
  “太子殿下,民女有话想和您说,今日便不下棋了,好吗?”
  
  婉佩有些小心翼翼,他可是太子,她怕他生气。请下载app
  锦儿眨眨眼,便收起棋盘,很是绅士地道:“妹妹请说。”
  
  恰好,他也有话要说。
  
  “殿下,我娘说,民女就要议亲,不好再见外男,何况,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常常来此,给人瞧见,对您名声也不好,所以……”
  
  婉佩咽了咽口水,咬牙道:“所以殿下,还请殿下往后莫要再来,民女先告退了。”
  
  说罢,她连忙躬身退出去,跑回后院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哭。
  
  娘说的对,刽子手,和医官妹妹的女儿怎能配太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得听话才行,再不能像娘一般,走错路了。
  
  景舒这几年忙着不停地搞钱,在她心里锦儿也还是小朋友,自然没把他那小小的变化放在心里。
  
  这日,天都黑了,儿子还没回来,她不由地便有些着急,可朱瞻基却不急,她觉得很是奇怪。
  
  “锦儿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现在锦儿人都不见了,皇上却着急,莫不是有什么事是臣妾不知道的么?”
  
  除了这个解释,她想不到其它了。
  
  朱瞻基晃了慌脑袋,一切尽在掌握中般地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不得便只好买醉去了,没什么大事,有锦衣卫跟着呢,不必担心。”
  
  少年郎嘛,很正常。
  
  景舒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啊?”
  
  她儿子有心上人,她怎么不知道。
  
  朱瞻基见她这样子,便凑她耳边把这事给说了。
  
  “我让人去看过了,你表妹那姑娘长的确实跟朵花儿似的,只是这身份,到底太尴尬了。
  
  好在你表妹和那姑娘懂事,自己知难而退了。
  
  倒也不必我们操心,锦儿既然没有提起过此事,那说明他心里明白,咱们便也不用插手。”
  
  总之难过几日,也就好了。
  
  景舒脸色不太好看:“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看样子,是早知道了,感情就她被蒙在鼓里呢?
  
  朱瞻基看她生气,只好老实交代:“去年就知道了,锦儿老偷偷去找人家,有什么好的都往人家那搬。”
  
  “那姑娘不肯要,他就把东西扔下就走,还跟着人家去采药,给人家画肖像,画的那叫一个传神,这孩子随我,啊……娘子,别拧、别拧,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