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掌柜鱼糕做的好。”锦儿一边走,一边笑道:“我瞧着,来府衙取粥的百姓越发少了,相信掌柜的生意,很快就能够恢复正常。”
  
  掌柜把他们引到座位,边用帕子给客人擦椅子,边笑着回话:“哪就有那么容易了。”
  
  “大旱苦三年,百姓受了罪,便会开始居安思危,攒点钱啥的,也不会舍得拿出来下馆子。”
  
  “我这里店又小,那些有钱人家也瞧不上咱们,更何况,今日知府大人是多设了几道施粥点,诸位这才看起来人少的。”
  
  不过,他店铺都是自己的,以往也攒下了不少银子,只要家中无人生病,也能熬过去就是了。
  
  朱祁钰抬眼,疑惑道:“不是已有十来个施粥点,好端端的怎么又加?”
  
  难不成,吃不上饭的百姓,还能越来越多不成?
  
  那掌柜笑道:“我家亲戚,是在府衙当衙役的,听他说,是知府大人觉得。”
  
  “下雨了,地里的土好松,百姓们应该趁着甘霖好好劳作,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吃饭身上。”
  
  “所以大人,就在每个村都设了施粥点,好让百姓啊,吃了饭,就赶紧去耕种。”
  
  “说起来,咱们知府大人倒是个不错的好官,比上任强,这回天旱,咱们这都没饿死什么人。”
  
  “可惜他马上就要任满,也不知道下任知府,还有没有这么好。”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遇到个好官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掌柜走后,樊忠便低声道。
  
  “荆州知府是刘永,永乐十六年的进士,是侍讲刘安的亲兄长,永乐二十一年,来的荆州。”
  
  知府的任期大多是三到七年,这已经六年了。
  
  朱祁钰惊讶道:“刘安,是找人把也先殴打至……”
  
  果然,好官都是有脾气的,这么看来这位知府脾气也不大好,不然怎么还不升官儿呢?
  
  锦儿看了眼焦毅,后者立刻就心领神会,去查刘知府的社会关系,还有百姓对他的评价了。
  
  要是查出来,有人给好官使绊子,恐怕官场又会被清理一波了。
  
  宣德四年,四月二十。
  
  皇帝在吏部和督察院下设了左右政绩司,专门查验官员的政绩,官员专用新科进士,任期三年。
  
  也就是说,官员的政绩,需要吏部和督察院共同查验。
  
  查验出的结果必须一致,并且只任用头铁的新科进士,而非官场上的那些老油条。
  
  大臣们有些不满,纷纷道:“让初入官场的黄毛小儿,查验我们这些老家伙,他们凭什么?”
  
  他们可是前辈,只有他们去查验年轻官员合格不,哪有让年轻人去管他们的?
  
  可惜,朱瞻基根本就不听他们的。
  
  宣完旨,拍拍屁股就去坤宁宫抱闺女了。
  
  吴氏的儿子,钧哥儿自满了百日,就被抱来坤宁宫,由景舒照看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必讲究防不防,都是直接和凌薇待在一处吃喝歇息的。
  
  朱瞻基一回来,便抱起闺女香了好几口,可把钧哥儿羡慕坏了,连忙举起手,咿咿呀呀了几句。
  
  很明显,他也要抱抱。
  
  “干啥?你也要抱?”朱瞻基抱着软糯糯的闺女,看着努力举手的小儿子笑道:“不行的,你是男孩子,男儿当自强,你得靠自己。”
  
  小孩子懂什么呀?
  
  朱祁钧只知道,他也想要抱抱,但面前这个人不肯抱自己,当即便扯着嗓子,委屈地嚎了起来。
  
  小朱也不哄,还悠哉悠哉地找了把椅子坐下:“哭?哭也没用,哭也不能抱你,抱子不抱孙,这是古训。”
  
  锦儿:“……???”
  
  铭儿:“……???”
  
  钰儿:“……???”
  
  抱子不抱孙?
  
  那我们三个怎么说?
  
  还有,抱子不抱孙,说是这个意思吗?
  
  景舒大老远就听见孩子哭声,她连忙放下宫务匆匆赶来,于是便瞧见了这一幕,忙把钧哥儿抱了起来。
  
  “皇上能不能别老惹哭钧哥儿,小孩子嗓子脆弱着呢,以后伤着可就不好了,还有,钧哥儿的王号,你到底定好没,母后问了好几回了。”顶点小说
  
  明朝的皇子们,都是在出生不久之后就被封王的,并不会等到成年以后。
  
  “不急,我在想呢。”
  
  朱瞻基也有点头疼,交趾那边他准备交给祁钰,辽东那边他准备给铭儿,东瀛能打下来的话。
  
  他肯定是要给自己儿子,可现在不是还没打下来吗?
  
  再说如果这么早封了王,他还怎么忽悠二叔帮自己打仗?
  
  可是不封王,好像也说不过去。
  
  要不就先随便封个王,到时候再改王号呗?
  
  离东瀛最近的地方是为松江府(今上海),不如便封为申王?
  
  他抱着闺女,看着小儿子,问道:“申王怎么样?”
  
  松江府属南直隶,现在很富有,他把铭儿封在鸟不拉屎的辽东,把小四封在那么好的地方,她该不会误会吧?
  
  于是,小朱马上改口:“算了,暂时就封陇王吧。”
  
  到时候,让别人说,嫡皇子还没庶皇子封地好,皇后的面子往那搁啊。
  
  景舒听到暂时二字,便知道小朱这是另有打算,就没再说了。
  
  逗完了孩子,小朱拉着景舒逛花园,顺道还说起一件事。
  
  “荆州知府刘永,是位好官,他是杨士奇推荐的,本来我刚登基的时候,就该升迁。
  
  可刘永此人,和他弟弟一样,刚正不阿,说话是又臭又难听,因此得罪了吏部的人。
  
  那人仗着是蹇义门生,暗暗给刘永下绊子,旁人以为是蹇义默许的,便纷纷不敢言。
  
  就连杨士奇,也秉持不冒犯前辈的原则,没有为自己人说话。
  
  但其实,蹇义年纪大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学生干了些什么。”
  
  他早让蹇义卸去了繁杂的公务,只留在自己身边,商量一些事情。
  
  所以,这事怪不得蹇义。
  
  杨士奇本就是圆滑的性子,这是被朱家人调教成这样的,否则他在自己爷爷手上活不了那么久,这也怪不得他。
  
  只能怪官场上风气,官官相护,让百姓受苦,让清官得不到重视。
  
  景舒也轻叹了一口气:“蹇大人那位门生,皇上该好好处置,被如此埋没的好官,也不知有多少。”
  
  大明的官员,又不像清朝,可以动不动给皇帝上请安折子,以刷好感。
  
  老朱家的皇帝一向是:有事说事,没事别找咱。
  
  若是没有相好大臣提起推荐,谁能想得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