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还是回了一趟顾家。
  
  他要回去取一些东西。
  
  穗穗当初送他的手套还在衣柜里放着。
  
  他曾想斩断过去一切羁绊,再不让那些在生命里短暂停留的过客影响自己的心境。
  
  可是穗穗回来了,搅得他心湖骇浪翻腾。
  
  看着手里的手套,他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她终究还是会走的吧,跟着她的父母坐着那一列火车,驶向她的幸福,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所有人离开,永远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人。
  
  顾辞抓紧手里的手套,起身走出了房门,刚好杜林霜母女回来了。
  
  杜林霜看到顾辞,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维持一贯慈母的温柔,“小辞,你回来啦,今晚你爸过生日,我打算做一桌……”
  
  不待她说完,顾辞已经沉默地走了。
  
  可就在顾辞走了没多久,顾家发生了一件惨事,杜林霜滑倒了,并且流产了三个月的身孕,杜林霜是高龄产妇了,这么一摔,直接导致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一家人一致认定是顾辞在地上做了手脚。
  
  顾卫城回到家查看,的确是发现了卧室入门处有被刷了油的痕迹。
  
  这件事把顾卫城气得够呛,他向单位请假去找顾辞,终于在当地最大的电影院附近找到了游荡的顾辞,他毫无理智地冲上去,对着顾辞就是狠狠一巴掌…
  穗穗是后来听顾春晓说的,说那天顾辞也把顾卫城给打了,父子俩你来我往,打得很凶。
  
  顾春晓在操场的花坛边上对着穗穗说:“这就是我告诉过你的,顾辞是真的很暴力,真的不是我家故意针对他……”
  
  穗穗抿着唇,一直沉默。
  
  顾春晓继续自顾自说:“她害我妈流产,又打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当人了,要不是我爸心善,不让我妈报公安,他早被抓进少管所了。”
  
  穗穗看着一脸惋惜的顾春晓,“我相信顾辞哥哥不会的。”
  
  以前顾辞哥哥要做坏事的时候,她是会有感应的,脑海里会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她去阻止。
  
  但最近这次导致别人-流产的事情,已经是很严重了,但是穗穗并没有感应到是顾辞干的。
  
  而且从顾辞暴力和他父亲互殴,就说明他很愤怒。
  
  为什么愤怒?
  
  因为被冤枉了吗?
  
  被冤枉才会很愤怒啊!
  
  顾春晓强调:“事实胜于雄辩!”
  
  穗穗看着顾春晓,试探性地问:“你真的会希望你妈妈生下那个孩子吗?”
  
  顾春晓表情一愣,呼吸微微沉了下去。
  
  穗穗缓缓道:“顾辞哥哥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他沉默寡言,但内心其实很渴望爱,如果你真心对待他,他不会对你不好,很显然,你很排斥他,你故意将他排除在了你们一家三口之外。”
  
  从穗穗第一次去顾春晓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顾春晓的独占欲很强,也许是从小没有父亲的缘故,让顾春晓非常贪恋父亲的爱,她愿意去讨好顾卫城,在顾卫城面前做个善解人意的女儿,以此来博取顾卫城的关注。
  
  “你胡说,我没有!!!”顾春晓恼羞成怒。
  
  穗穗这番话有试探的意思,但很显然,顾春晓的反应间接验证了她的猜想。
  
  “顾辞哥哥很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容下他呢,如果你们对他多一点宽容和爱,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穗穗难过地说。
  
  顾春晓懒得和穗穗说,转身就走了。
  
  穗穗放学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乔鼎兴来接她,穗穗央求他,“外公,我听说顾辞哥哥受伤了,我想去我舅舅那里买点药膏去看看他,可以吗?”
  
  姜文轩现在在省医院当外科医生。
  
  “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呢?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乔鼎兴对街头混混实在没什么好感,他并不希望外孙女去。
  
  “求求你了外公,我想去看看他。”穗穗知道,顾辞一直很在意的是他父亲,现在父子俩反目成仇到这种地步,其实顾辞哥哥心里比谁都难受。
  
  乔鼎兴拗不过穗穗,就按照穗穗说的先去了省医院找姜文轩。
  
  姜文轩刚结束完一台手术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穗穗来找,听到缘由,当即就给穗穗开了一些药膏。
  
  乔鼎兴跟姜文轩抱怨:“穗穗这孩子啊,就是心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姜文轩笑着说:“从小就讲义气啊,这个品质很好的,她跟她妈妈一样善良。”
  
  乔鼎兴:“善良是要吃亏的。”
  
  姜文轩:“她有那么多哥哥和舅舅,谁敢欺负她啊,我第一个不答应。”
  
  乔鼎兴哈哈一笑。
  
  穗穗跟着乔鼎兴从办公室出来去拿药,就看到也在拿药窗口的顾卫城。
  
  顾卫城脸上带着伤。
  
  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武力上显然胜不了自己的儿子了,脸上被打得好几处淤青,此刻有些颓然丧气。
  
  穗穗走了过去,“顾叔叔……”
  
  “穗穗?你生病了吗?”顾卫城在这里看见穗穗有些意外,以为穗穗生病了才来。
  
  穗穗摇头,“我是来帮顾辞哥哥拿药的。”
  
  顾卫城闻言,神情一阵黯然,“你还管他做什么,他已经变得越来越没人性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身上的伤都是他打出来的。”
  
  穗穗看着自己的脚尖,“我都听春晓同学跟我说了。”
  
  “所以你别再去找那个畜生了,小心他伤了你……”
  
  穗穗抬起头,“可是我相信顾辞哥哥不会干那样的事情。”
  
  顾卫城沉了沉脸,“这是事实。”
  
  “您有找到是他干的证据吗?”
  
  “这……他从来不回家,那天突然回家,一回家,春晓的妈妈就出了事……”
  
  “这就能证明是他干的吗?难道以后顾辞哥哥每次回家,都要胆战心惊,生怕谁出了事怪他身上?”穗穗极力为顾辞解释。
  
  在没有确切找到证据前,她不相信。
  
  顾卫城拧眉,“穗穗,我知道你打小跟他关系好,但你应该学会明辨是非。”
  
  穗穗:“法律上说,谁主张谁举证,您真的能证明是他干的吗?”
  
  顾卫城被穗穗说得哑口无言。
  
  穗穗缓了缓有些激动的情绪,“其实有动机的不仅仅只有顾辞哥哥,春晓同学也有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霸占父亲唯一的爱,也是动机呀!”
  
  顾卫城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时候乔鼎兴拿了药过来,跟顾卫城握了握手,“你这脸上的伤……”
  
  “家丑。”顾卫城羞愧道。
  
  乔鼎兴瞬间了然,“我家穗穗想买点药给顾辞那孩子送去,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吗?”
  
  “我不知道,可能在电影院附近吧,他经常和一伙人在那里鬼混。”顾卫城言语里全是对顾辞的失望。
  
  乔鼎兴叹气,然后就带着穗穗离开了。
  
  但穗穗的话,让顾卫城不禁深思了起来。
  
  他想了想,又摇头。
  
  摇了头又仔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