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漫步在田野边上,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盛放在田野里,风景十分美丽。
  
  乔望平跟姜悦解释道:“姜雪芬以前在我家当过保姆……”
  
  姜悦的表情霎时僵了僵,“你是……乔羽霏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妹妹,你认识她?”乔望平奇怪地问。
  
  姜悦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开口道:“她去年来过我们大队,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她是来看望袁教授夫妻的……”
  
  乔望平点点头,“这事儿我知道,她当时是跟歌舞团来了红星公社表演,我爷爷让她来看望看望袁教授夫妻,袁教授是我爷爷的棋友。”
  
  姜悦的思绪有点乱,声音中不觉带了几分冷意,“所以姜雪芬犯了那样的事,你们因为她曾经在你们家做过事,所以就保下了她?”
  
  乔望平敏锐听出了姜悦的不悦,充满歉意地说:“抱歉,是我妹妹比较重感情,她听说了姜雪芬出事,所以情急之下就找了关系,事后我家里人对她也是多有责备……”
  
  姜悦垂着眼不说话,眼底滑过一丝讥诮。
  
  乔望平又道:“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姜悦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有必要对自己的母亲这么赶尽杀绝吗?
  
  乔望平这样的出身,家庭又和睦,大概永远也不理解活在同一片天下,其他人的苦难。
  
  姜悦不觉冷笑起来,“你见过有母亲抛下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二十多年,突然跑回来,表面上是寻女儿亲近,背地里却勾结外人来绑架自己的亲外孙吗?”
  
  乔望平能明显感觉到姜悦的言语突然变得锋利起来。
  
  她平静地看着乔望平,“姜雪芬曾经在县里给人当保姆,插足别人的婚姻,和姓谭的男主人有了苟且,导致未婚有孕,她试图用孩子上位,可惜没成功,我就成为了弃子,被她无情抛弃,是姜雪芬的父母可怜我,省吃俭用把我带大。”
  
  “姜雪芬丢下我这个包袱逃了,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过,可是我却要承受她所有造的孽,从懂事以来被人骂孽种,贱种,私生女,连我的亲舅舅亲舅妈也不喜欢我,小时候想扔了我,随着我长大,几次三番说要将送人,外面那些小孩子更是看不起我,拿石头砸我……”
  
  “姜雪芬没有给过我任何温情,恰恰只有痛苦。”
  
  “现在我长大了,有了爱我的丈夫,还有几个孩子,姜雪芬居然丧尽天良到想绑架孩子勒索我。”
  
  “乔主编,你说,我该不该恨姜雪芬呢?”
  
  姜悦用力说完这些,眼眶已经红了,背过身去。
  
  乔望平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没有想到姜悦的前半生会这样坎坷,心里很为她难过。
  
  “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是他为自己的妹妹道歉的。
  
  他妹妹甚至不知道真相,在家里随意抹黑编排姜悦,乔望平想到这些,在姜悦面前竟有些难堪。
  
  姜悦回过身,目光赤红地对乔望平道:
  
  “所以你们乔家不要再管姜雪芬的事情了,现在时局不稳定,你们为这样的烂人惹一身腥,不值得!”
  
  乔望平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姜悦,我的确没有资格让你去原谅什么,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我也会记住的,并且不会让乔家再插手,我妹妹其实也是被蒙蔽了,不知道姜雪芬的嘴脸会是这样?”
  
  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乔羽霏解释。
  
  姜悦冷不丁问;“我记得姜雪芬的罪行在公安的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妹妹出手帮忙的时候都不了解清楚的吗?”
  
  乔望平也被问得有点回答不上来,“因为……”
  
  姜悦直接帮他说:“因为她觉得姜雪芬是个好人,是我有意在报复我的母亲是吗?因为我心怀怨恨,所以才设计了这一出陷害姜雪芬是吗?”
  
  乔望平无法否认姜悦说的是事实,乔羽霏的确在家里人面前表达过这个观念。
  
  在几次家庭聚会上,乔羽霏为了姜雪芬,的确在恶意揣测姜悦,这些,连他和二弟都听不下去。
  
  姜悦仔细看着乔望平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的冷意越来越浓。
  
  乔望平依旧不忘为自己的妹妹解释,“是因为姜雪芬很早就来了我们家照顾我刚出生的妹妹,当时我母亲奶水不够,姜雪芬她有奶水,她欺骗我们家人说,她刚生了女儿,女儿夭折了,所以充足的奶水没人喝,我父母就让她住家里来照顾我妹妹……”
  
  “长期相处,我妹妹对她就有很深的依赖,相当于半个母亲,姜雪芬出事后,我妹妹自然是急于帮忙,但对你造成了伤害,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妹妹绝对不是有意。”
  
  听着乔望平说完,姜悦已经背过身去,双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有些模糊的猜想似乎在这一次验证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她并不希望那是真的。
  
  一点也不希望。
  
  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自己。
  
  可能是真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抬起手擦拭了一下。
  
  乔望平知道姜悦心里有浓浓的委屈,那样成长的经历,怎么可能不怨恨,他轻声说:
  
  “姜雪芬其实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上次在乡下摔得很严重,脑部也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连基本的自理都困难,现在保外就医,由当地公-安部门监管,就算我们乔家有心插手,但也改变不了她现在糟糕的状况。”
  
  他这样说,只是想让姜悦心里好受一点。
  
  姜悦沉默了很久,走到了阳光下。
  
  她失去的,又哪里是姜雪芬现在遭受的一切能弥补的?
  
  乔望平走到她身后,姜悦转过身,情绪已经收拾好了,她很平静地问:“你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乔望平似乎没想到姜悦会突然这么问,但也如实答道:“我自己下面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么多兄弟呀,那你们一定很爱乔羽霏吧?”姜悦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有好奇。
  
  乔望平道:“是,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姑娘,爷爷和父母很疼她,我们兄弟自然事事迁就她,难免会养得她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姜悦脸上浮起的笑意,带着浓浓的苦涩与讽刺,“人和人之间的区别,的确是天差地别,你妹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用来形容我和她的处境,倒是非常准确。”
  
  “什么?”
  
  姜悦兀自向前走了两步,影子落在了树荫下,和黑暗融为一体,“她说,有些人生来在罗马,有些人生来是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