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沐家在海外找到了新的粮食，说叫什么沐薯。”老农似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可以分享自己的见识，跟老赵剑仙如数家珍一般，“小老儿虽然没见过，但道听途说得知，是一种吃它长在地里的根子的作物。”
“小老儿青州的亲戚说，他们那边已经开始种植了，还说沐家准备将沐薯用于酿酒。”老农得意洋洋说道，“这玩意好啊，能种出来天下人就不缺酒喝了。”
老赵剑仙掸开了几只垂到自己衣服上，槐树最容易招的“吊死鬼”虫子，笑了笑，农民是朴素的，看到了沐薯可以酿酒这一朴素的作用。
用稻谷这种粮食酿酒，对如今生产力下的北离百姓来说还是太过于奢侈。
“真人！我还听说，蜀中青城山的一位什么道君，从海上带回来了什么，玉黍！”老农神秘地跟老赵剑仙说道，“这玩意能改变咱们北离的粮食格局。”
“哦？是吗？”老赵剑仙微笑，“老丈如何得知的？”
老农得意：“我有个儿子，在外跑商，去过一趟南边的雪月城，听雪月城里的人说的。他们说青城山的一位道君，把这玉黍带了回来交给了雪月城的三城主培育。”
“培育出来了，那也是雪月城的三城主的功劳，那青城山的道君只是带回来了而已。”老赵轻声说道。
“那哪一样。”老农急了说道，“这青城丙号种是青城山上研制出来的说不定就是那道君帮忙。这玉黍也是青城山的道君带回来的，你说若是没关系，小老儿是不信的。”
老赵微笑听着，这老农也人老成精，能将这其中事情联系起来。
玉米真的种成了，大面积铺开之后，不仅可以人吃，还可以喂养禽类畜类，降低饲料成本，那百姓餐桌上就可以多一些肉食，也算改变了这粮食格局。
老农碰上了老赵，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日上三竿。
老农才感觉有些疲乏，摸了摸腰间的烟杆，小心仔细地打开挂在上面的烟袋。
老赵皱了皱眉，轻声问道：“老丈，你这是什么烟？”
“这个啊？”老农搓了一团烟土说道，“皇城那边流出来的，说叫什么忘忧，可贵哩。一般人还抽不到。”
一般人抽不到的，会流落在一个皇都之外的老农手中？小赵若有所思。
旋即暗中掐指，不经意地瞥向那槐树下简陋的茅草屋。
老赵回过头，冒昧唐突道：“老丈，贫道见识少，可以看看这一袋烟土吗？”
老农的愣了一下仿佛有暖流扫过全身。老赵不顾那农民愣神，上手便夺过他手中的烟团，顺便摘下了坠在烟锅后的烟袋。
“你？？？”老农回过神来，却看到那稻士已经将烟土收纳入怀中。
心中郁闷无比，这道士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抢就抢别人的东西。
“多谢老丈让贫道增长了见识。”老赵剑仙呵呵一笑，“赠送贫道如此稀罕的的烟土，贫道身无长物，不过也有一小包从青城山上带下来的谷种，交给老丈作为交换。”
“青城山？！”听到这个地名，老农怒意未消，道，“你就是天启城的也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啊。”
老赵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说道：“老丈，我这种子可以让你明年的产量再增三成。”
“你什么种子，能比青城山丙号种。。。”老农正欲严厉控诉，说到一半停了下来，“青城山？你说你是青城山的？！”
老赵点了点头。
“那这丙号种？”老农忘了愤怒，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该是贫道培育的一款。”老赵不好意思说道。
“神仙！你真是青城山的神仙！”老农起身就要跪拜，“小老儿谢过。。。”
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民以食为天，天经地义，没有贫道也会有他人攻克这粮食之困，不必谢我。”
被扶起来的老农，声音还在耳边，定睛一看，那小板凳上留下了一个鼓囊囊的朴素小口袋，哪里还有所谓的神仙。
农庄内一处茅草屋，一个赤水卒子暗自松了一口气，碎碎念叨道：“鬼谷子先生，算计道君，你也是敢啊！不过，我这任务应该是完成了吧。”
赵道君重新驾上马车。
“老赵。”识海内，小赵剑仙出声道。
“一两忘忧一两金。”赵御贞把玩着手中的烟袋，轻声说道，“不像是这种对产量还要斤斤计较的农人吸食得起的。”
“我已用大龙象力探寻过，他体内没有多少忘忧残留，应该是刚得不久，还未得吸食几口致瘾。”小赵剑仙说道。
“此物流毒天下。”老赵用力一握，小赵剑仙源源不断的离火阵心诀吐出，片刻便将这烟袋蒸发殆尽，不留一丝气味与灰烬，“看来要早些到天启，找到那大批货源销毁才行。”
老赵剑仙知道有人设计了他与小赵，但他不排斥这种设计，更是乐于见到有人也在抵制阿芙蓉这种东西。
看来少歌世界也有不蠢的人，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忘忧大面积传播之前掐死弄灭，如今看来要加快脚步。
二位道（稻）君沉默，随后老赵自言自语说道：“小赵剑仙，我还是太弱了啊。”
“什么？”神游境界的小赵剑仙五感通灵，听到这话不敢置信。
“别人家穿越种田，什么攀科技树啦，制发动机啦。。。等等豪言壮举，到我身上了，摸爬滚打了那么久，连种子都只是才迭代了四代。”老赵唏嘘道。
他穿越之前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主角光环惯着他，更有甚是厄运光环，专门给他带来不祥。
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只有理论的记忆，理论与实践之间很有可能有天堑的差距。并且凡人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突然穿越，所以不会去把科普读物里“第一台电脑”或者“第一台电话”的原理刻意去背诵记忆。
或许老赵知道电磁波的原理，可是少歌世界为封建社会，这种社会基础下没有给他发展的条件。
或许努努力可以做出基础的蒸汽机，可没有科技的积累，一个人想完成几百年的科技积累，需要多厉害的催化剂。
也没有一个给他奖励的系统作为后盾，无论奖励什么都行的系统。直接让他从天降下一个蒸汽机，却没有应用场景。
一点火星在都是充满氮气的空间里引发不了剧烈的爆炸，所以实现不了机械化的科技革命。
更别说他那点对火药微末的记忆，可能都不如浸淫此道多年的雷家堡，所以也不必他去锦上添花。
在终南山上，他同王喆自信地说，那套育种方式只能他来，教不了，别人也学不会。只有他会，这自豪的同时，何尝不是一股遗憾。
原住民也不蠢，吕老头能知道他并非是小赵。
李先生也看出来了他古怪之处，曾用艮覆碗扣押住他，不过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拆穿点破。
到了莫衣副本，那真仙可没跟他客气，一点一点活剥他这一身光华，说到底还是太菜了。
“小赵剑仙啊，我是不是很菜，都种田了都，还没办法攀登科技树，枉称研究人员。”老赵苦笑，对“自己”自嘲道。
“老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识海内小赵轻声说道，与老赵剑仙朝夕相处，也逐渐理解了老赵剑仙的一些“胡言乱语”，所以他并不觉得老赵说的那样东西会是虚妄，“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需要改变所有人的观念与习惯，这是绝无可能的，需要很长时间来一代代的更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打住，少来。”老赵笑骂道，“我最初，只想苟着在青城而已。”
马车有意无意地缓缓而行，若是有人看到在官道上看到却会是这马车如缩地成寸了一般，一步十丈。
天启白虎关，城门紧闭。
一车一马被拦在了白虎关外。
日上中天，老赵如同凡人以手作亭，遮住刺眼的阳光遥望白虎关。
“小赵剑仙，这有点不太对头啊？”老赵喃喃自语道，“气氛不太对劲。”
“关外何人？！”一守城七品士官对着老赵大喊道，中气十足。
“礼天司司正，赵御贞，欲入天启。”老赵剑仙大声回应。
“礼天司司正？”守城士官有些狐疑，确实有几年前设立了这个官职，品阶同钦天监一般是六品，不过这个礼天司不是在川蜀吗。
不过考虑归考虑，片刻后便回复老赵道：“战时管制，末将还需禀报将军定夺。”
“那贫道静候将军佳音。”老赵和和气气说道，出门在外，不能学老颜那种一触即燃的，就算不能同宁采臣一样仁者无敌，也不必四面树敌嘛。
“谢将军，关外有自称礼天司司正的人要入天启。”不一会，守城将士便到谢凌云的营帐内汇报。
“礼天司司正？”谢凌云身披甲胄，大马金刀坐在帐前，放下手中兵书皱眉说道。
“根据兰月侯手令，那叛军不日便要攻至关下。”谢凌云说道，“一个蚊子也不许放过关去。”
“可，礼天司与钦天监。。。”守城将士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又如何，不过一个道士罢了。”谢凌云继续说道。
“末将明白。”守城将士躬身退出了军帐。
白虎关上。
老赵定睛一看，看到刚刚说是要去禀报上峰的士官已经回来。
“抱歉，赵司正！”那士官开口便说道，“上峰谢凌云将军说了，战事紧急，为杜绝一切不妥，不能放司正过关。”
“奇了怪了。”老赵喃喃自语道，“一路北上，不曾见起刀兵。按理来说，莫衣前辈镇守之下，应该天下太平，怎会有战事？”
“老赵。”小赵剑仙的声音自心底响起，“莫衣前辈是不是还说过，大道破裂，有些许裂缝可供天人运用？”
老赵凝重地点了点头，怕这最糟糕的结果是应验了。
“谢凌云？”车厢内，李寒衣听到了这个名字，呼唤了一声，“玉郎。”
“在的。”小赵剑仙侧身回头。
“不就是一个白虎关吗？跨过去便是，我夫君纵横天下，仙岛都可去得，怎会被区区一个关隘拦住。”言语中尽是对丈夫的崇拜，绝对没有夹杂一点当年御林军万箭向她的仇恨。
“好。”小赵剑仙微笑，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尤其是小仙女的意见。
“好”字话音未落，一道白虹落于马车跟前。
此间异象惊得白虎关上士兵出奇。
“快！快去通知谢将军！”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赶忙说道。
马儿先是踌躇不前，后被小赵剑仙安抚，喷了个响鼻踏上了白虹。
白虹跨过了白虎关，尽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谢凌云被惊动，走上了城头，“去取我弓来！”
“将军！”却被左右劝阻，“这异象分明表明，是神仙手笔，请将军三思啊！”
“什么狗屁神仙！”谢凌云一把躲过一名士兵的弓，随即张弓搭箭，瞄准了行至半途印有的“李”字的马车。
声如裂帛，箭飞射而出，却半途而废，被一道剑气竖着劈开。
“谢将军，与贫道留一线，日后必登门拜谢。”小赵剑仙温润的声音传来。
“哼！”谢凌云冷哼了一声，只能看着礼天司司正的马车从跨关的白虹，从他们头上行驶而过。
将手中弓箭甩给了左右，下了白虎关。
“诶，这场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手下窃窃私语，一名士兵问向另一名士兵说道，“我好像读书的时候，从书上读到过。”
“好像真是有过记载。”另外一位咂摸咂摸说道，“我读到《史记·老子列传》一章，太史公记载，曰老聃骑青牛，西出函谷，为函谷关令尹喜所获，留于函谷。尹喜知老聃经纬天下，求学于老聃。”
“老子不堪甚扰，勉为其难在函谷关著道德五千言，赠与尹喜。而后紫气东来，出关化胡而去。”另外一位士兵说道，“那景象与如今白虹北去也大差不差，不过人家太上老君可是留了一部《道德经》下来，咱们这位赵司正嘛，啥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