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剑仙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算什么？调戏了人家姑娘，被人家家里的长辈找上门来了？
可问题是咱老赵也没调戏她孙暖阳啊。
在艮覆碗内，顶着小赵剑仙顶级的皮相，努力做出一个温润的微笑道：“李先生是不是记错了，仙女姐姐叫李寒衣。也在终南山的一架马车上。”
老赵剑仙企图将战场限定在仙女姐姐身上，不敢直面孙阳孙不二这个名字：“李先生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差了。”
这李先生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却是把仙女姐姐称呼为李唯一。
“我为李长生之时，收的唯一女徒弟，也是自薛依人之后唯一的女子剑仙，更是当今北离江湖天下的女子第一人。如何当不得唯一二字。。”李长生反问道。
“更是我赵玉真心中的唯一。”小赵剑仙忽而识海内补刀。
“喂，赵玉真！你那边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识海内，老赵剑仙吐血。
“实话实说罢了。”小赵剑仙不仅会顶嘴，还会气死人，“再说了，我们于此交谈，李先生他又听不到。”
“寒衣这丫头，与她父亲一样拜入我门下，并且她母亲又是和我一样的姓李。是不是很有趣。”李先生有些好笑地问道。
“这倒是还不算什么。主要是。。。”老赵剑仙上辈子，也有经历过年纪够大的小学老师，教了老子再教儿子，也不是没有过，“你的恶趣味，把仙女姐姐收做二徒弟，更年长一些的司空城主收为三徒弟。让一个年纪大的去喊年纪小的为师兄。”
“哈哈哈。我记起来了，这个也有趣。”李先生像是一个想到了自己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乐了。
“不过，既然你已经和寒衣那丫头成亲了，孙阳这丫头你打算如何是好？”李先生似乎并没有打算让老赵剑仙就这样糊弄过去，还是将孙阳的问题摆了出来。
“孙阳这丫头，我取名王喆，取意为恶心那全天下都约定俗成所谓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这丫头九十斤身子，一百八十斤的反骨，自从去了一趟青城山，见了你之后偏要给自己取名为孙不二。”李先生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着咬牙切齿的话，“这不是跟我反着来，跟我作对吗？”
“回来之后，还跟我说什么不必活在雪月剑仙的影子之下。”李先生清澈而又年轻的声音，说出了这句少女倔强的话语，“小玉真，你前半辈子不曾下山，却惹来了这番桃花劫。正应了你那无量劫。”
老赵腹诽，关我屁事，我又不会武功。
“惹了便惹了，还非逮住我一个人来薅。”李先生笑意盎然，“辛辛苦苦养大的两颗白菜，就全被你一人拱去了。”
“我。。。”老赵从来没有这番心虚过，理工直男，用感情刀杀起来，特别钝刀子割肉的疼，且不见血。
“我和孙阳姑娘，只是轻微接触过几次，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老赵剑仙硬下心来说道，“更遑论。。。更遑论。。。”
老赵剑仙忽而稳了稳心神，说道：“李先生，你如此惊才绝艳，又阔别千年，肯定会肉身碰上过这番情况！”
“你这孩子。”李先生忽而严肃了起来，“还挺滑头，你们青城山的吕老头怎么教你的？教你打听长辈情史？”
“有趣有趣。”李先生忽而沉吟了一会，赵道君感受到了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注视。
“竟然连我都看不破，只能隐隐感到，犹如混沌未开，一卵双黄一般。”李先生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些许好奇，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下场，将艮覆碗中的赵道君切片分析一般。
“小玉真，你也隐藏了不小的秘密啊。”李先生收敛了一下好奇，说道。
“罢了，你们小一辈的恩怨，还是让你们小一辈自己处理。”李长生仿佛在云端之上伸了个懒腰，说道，“不然，就是以大欺小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您那么多个马甲，还在乎名声不好听啊。”当然，老赵剑仙也就是想想，。没有头铁到把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李先生也把暗河狙杀仙女姐姐的挑子撂了？”老赵剑仙问了另一个尖锐的问题。
“是，寒衣这丫头，交给你，我放心。”李先生轻声说道，末了又解释一番，“到了我们这般境界，那帮王八蛋也惧怕我等出手，故而天地也会为我们设下限制。”
“话里话外嘲讽我境界不够高，所以不够格，吃不了那些苦啊。”老赵剑仙说道。
“我无意这样表达，不过确实是这么个意思。”李先生的声音传来。
“这玩意，你要扣我多久？”老赵剑仙碰了碰那立体的艮卦。
像触摸到一块玻璃，透明，但是很结实。
“起码要惩戒一段时间。”李先生说道，“你先面壁思过去吧。”
“先等等啊，李先生。”老赵怕这李先生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赶忙说道。
“哦？你找我还有事？”李先生好奇问道。
“最后一件事。”老赵剑仙从怀里掏出，自青城山上带下来的一包谷物种子。
“嗯？”
李先生嗯了一句，老赵剑仙感觉到了那九天之上，好奇的目光缠绕上了他的动作。
老赵剑仙轻轻将谷种撒地，道：“李先生，借个水。”
“啵”一声，艮覆碗没地面洞开了一个口子，汩汩的泉水从洞口内冒出。
“八百丈高的终南山，在山顶上随意洞开一口，就可引水而来，小赵剑仙，你做得到吗？”老赵在识海内偷偷摸摸问道。
“不能。”一直观看老赵剑仙与李先生交锋的赵道君摇了摇头道，“山巅取水不如平地打井。都是山岩硬石，哪里容易找到水源。况且平地松散的泥土，往下还需要打几丈深的坑才能碰到地下水系。如李先生这般轻描淡写的神仙手法。我做不到的。”
终南山在重明子王喆，或者说是李先生手中如橡皮泥一般被揉捏塑造，想在何处开水脉何处起山基都可。这般携泰山而超北海神仙手段。
“我或许倒是可以。”老赵剑仙回忆了一下东风，“不过得真理在手，而且估计会把井口开得很大，然后地下水都给烘干了。”
“算了，不说那个了，搭把手。离火阵心诀，起。”老赵剑仙说道。
右手氤氲起那青城山道门最高心法的火红，左手老赵剑仙捏起来了灵官印，那点点华光凝聚在手上，轻轻往那散落在终南山顶岩石之上的谷种。
口中说道：“前萌，医师陈以诚，成祖时期随马三保造大宝龙船下西洋，途经吕宋岛。”
谈及如此，老赵剑仙忽而笑了一下。
“如何？”李先生不明所以。
“没什么，谈及吕宋岛之时想到了一个笑话。”老赵剑仙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那九天之上的观察仍不脱离老赵剑仙的动作。
“什么笑话，可否说于我开心开心？”李先生问道。
“想起了前某朝，吕宋与时朝于黄叶岛有争执。吕宋的使臣义正言辞说，黄叶岛距吕宋近，当划属吕宋。”
“时鹿相虔扆冷眼道：以相去远近来论归属？那我看你吕宋与我国也距离挺近的。”
“老赵？这不是我这片时空的历史吧。”小赵剑仙说道。
“不是。。遭了，忘了这货活了三千年。”老赵剑仙忽然醒悟。
只听得云端之上的李先生笑道：“我未曾听说过你这所谓的鹿虔扆，不过这个论调我喜欢，黄叶岛离你吕宋近就该归属吕宋，那你吕宋离我国如此近，是不是应该归属我国。”
“嘿嘿。。”尴尬一笑过后，明确了李长生没有继续纠缠这个来自三维的故事。
老赵剑仙小赵剑仙双管催化之下，那岩石之间的种子顿时发芽，贪婪地吸收那李先生借给的泉眼。随后扭曲，长出木质。
“遭了。”老赵剑仙一把掐断，没让那错误的异变进行下去，离火阵心诀一下子将那木质化了的稻谷震碎成齑粉。
没等李先生询问，老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撒落几颗种子，嘴上说道：“李先生，你当时以陈以诚的身份，为随行船医，大宝龙船上有一水手名陈振隆。可否记得。”
李先生不出声，可老赵剑仙依旧感觉得到那目光透过艮覆碗，落在他催化的手上。
“到吕宋岛上，陈振隆发现，岛内所培植一物，其叶为巴掌形，茎为长条状，可作为蔬食用，亦可用于喂养植食家畜。而其根成块状，人畜皆可食用。”
“陈振隆食之，觉得甘甜可口。后发觉，此物可种植于沙地上，且产量大而惊人。”老赵剑仙这一波的育种感觉还不错，没有再发生奇奇怪怪的异变。
“但是当时吕宋国有律令，此物不可传出吕宋，否则剥皮鞣鼓，断头承壶。”新种子开始抽条，叶如剑锋，茎似握拳一般粗壮。
“陈振隆冒着杀身之祸，买通酋卒，将此物的芽茎，绞于缆绳之内，带回中原。”新培育的稻苗开始打花，小赵剑仙断去了离火阵心诀的催吐，竖起剑指，那断了的半截春水剑尖被凭空御起。
在这艮覆碗内，半截春水使用出来那仙女姐姐所创的一式瑞雪丰年。
“此物，最后定名为隆薯。”小赵剑仙的瑞雪丰年，把花粉精确地剥离了出来，又精准地渡入了其他花卉的雌蕊之上。
“李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为何隆薯没有再在北离铺展开种植？”瑞雪丰年功成身退，离火阵心诀继续补上。
“不知。”李先生回应道，那视线依旧缠绕在老赵剑仙跟前那一株硕大的稻株上。
“那，陈振隆之后人，在哪？”老赵剑仙继续问道。
稻谷已经长成，每一粒饱满得，犹如小指粗细。
“小玉真，你这是在干什么？”李先生终于问了出口。
“用主观能动性改造世界。”老赵剑仙诚实答到，“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了，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李先生。”
“我不记得了。”李先生无赖说道。
“呀，你这人。”老赵剑仙一手掐断了那良种的植株，嫌弃地说道，“楚伯汉高，几千年前事秦之事都记得，几百年前的地瓜就记不得了？”
说完，一穗投天，自老赵剑仙修改异变出来的犹如小指粗心稻穗，打破了李长生所罩下的艮覆碗，径直朝天上飞去。
最终也没有因为地心引力而掉下来。
“李先生，这么粗壮的一缕稻穗，换你一根地瓜藤的信息，不亏。”老赵剑仙朝天说道。
“你这番技术，可不像吕素真能教你的。”九天之上传来，貌似李先生像是在把玩了一样物品，评价道。
“这技术啊。”老赵剑仙有些骄傲地说道，“此方天地仅此一份，只有我有。李先生，你学不来，我也教不了。”
“倒不是说我不愿意教你，只是这知识被上了诅咒。”老赵无奈说道，
“怎么？以你这番境界还害怕什么诅咒？”李先生调笑。
“这并不是说怕不怕的问题，李先生。”老赵解释道，“这是道的层面上的诅咒。”
老赵继续说道：“我们一旦知道了某事，就无法想象这件事在未知者眼中的样子。同样，你处于不知道这件事的状态，也无法描述出不知道的点在哪。当我们把自己知道的知识解释给别人的时候，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我们很难把自己知道的完完全全给对方解释清楚。”
“那多么让我伤心啊。”李先生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地说道，“几千年来我头一次看到那么有趣的东西，竟然学不来。”
“伤心吗？”老赵剑仙也被李先生这一句话带动了情绪，忽而脑海里浮现起了大先生的身影。
“走在时代之前，必将承受一个时代落差的孤独。”老赵剑仙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不过，天生吾徒有俊才，伤心而已，算得了什么。”
老赵剑仙念了一句李鹤时《惜樽空》的千古名句。
“或许李先生，你再熬过个几千年，我这身玩意，那时候定然会被人发现破解出来。”老赵剑仙自信道，“科技积累到一定程度将会引起猛烈的爆炸，目前，不过只差一颗火星罢了。”
“那么不朽的技术，就这样暴露在我面前，只为了换取一根隆薯藤的信息。值得吗？”李先生问道。
就好像当年问始皇帝如此穷尽国力，为了那些不理解你的人民而筑长城，值得吗？
“道家所言无为，李先生三千年的积累，可能理解？”老赵剑仙问道。
未等李先生回复，老赵剑仙便自顾自地说道：“《道德经》第三十七章所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晚辈的理解便是，无为，乃无所不为。”
“无为，无所不为。”九天之上云端的李先生念道了一句，“你可东出，到闽南等地找找看，依照你的无双算法，找到一个凡人，不难。”
“晚辈赵御贞，谢过李先生。”老赵剑仙起身，对天鞠躬。
“你如此执着，为了什么？”李先生仍有疑问，说道。
“李先生，倘若人人都如你一般长寿，几千年来人口一只增长，这片土地的承载力，能否养活如此多人口。”老赵剑仙问道，“李先生可曾想过否？”
“不曾，不过我这种长寿的，毕竟凤毛麟角，况且到了一定境界，也会吞食日精月华，达到辟谷。何须担忧这种？”李先生说道。
老赵剑仙一愣，忘了此间世界是如此的不讲道理，某些规律在此处套用不了。
可最后还是叹了一句，说道：“总要站在人的角度，往好处想，人口年年都在增长，需要提前未雨绸缪。这世间，毕竟还是凡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