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相倒挺好，不知实际药效如何。”丹大师接过玉瓶，闭目感知蕴藏的能量，拔出实木塞子，昏黄眼珠正对瓶口，暗青色丹药，异香扑鼻。
“不是散？怎么可能是丹？”
他倒出希羽的作业观察，此丹出“炉”不久，温热已然散尽。
丹大师表情复杂道：“不怕你笑话，老夫孤陋寡闻了。灵气散成丹只存在于理论之中，传说九品药师都无法完成这般细腻的提纯，如此特殊能力，真是老天赏饭的药师。”
“哪有什么特殊能力，不过家学渊博罢了。你说话作数，日后莫要烦我了。”
“就没别的事要说？”丹大师若有所指，白眉轻挑，昂首道：“你眼前的可是蛮疆七品药师。”
希羽暗道：“贪多务得不是大家风范，我只专精铭文一道就好，目前的首要目标是凝聚武魂，有暗语之能，一年时间足矣。”
于是奉还丹方告辞道：“无话可说，希望你以后不要给我乱穿小鞋。”
丹大师老脸挂不住，七品药师的名头还是第一次遇冷碰壁，仍不死心道：“我曾收过几个记名弟子，奈何天赋平平，最杰出者也才三品药师，领悟不了老夫的丹道。”
“老夫时日无多，要是某天溘然离世，衣钵失传不说，只可惜了我自创的七品丹方，再无二人能进贡此丹给天后娘娘了。唉，我蛮疆行省的拳拳孝心啊。”
“七品丹方，天后。”
两个名词死死抓住希羽注意力，“丹大师能炼制七品丹药？侯叔怎么说他是五品巅峰药师，七品乃帝国恩赐之虚名。上贡天后的是什么丹，她一介凡人承受得了异界能量的冲刷？”
希羽问道：“丹大师，你自创了何种七品丹药，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
丹大师恢复了自信从容，淡然笑道：“那可是老夫赖以成名的宝丹，传内不传外，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你要是愿意拜入老夫门下，待时机成熟，我自然倾囊相授。”
希羽权衡利弊，短暂思量之后，爽快道：“师傅在上，请收徒儿一拜。”丹大师笑歪了嘴角，扶起希羽，道：“有老夫悉心培养，保证将你的武魂潜力开发到极致，甚至成为九品药师，重振丹道的千代之衰。”
侯府
得丹大师默许，再无人阻拦希羽自由进出军事区域。
龙腾堡不准跑马，也缺乏公共交通，一类拉人载客的力工应运而生，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屁股都得接触一月一洗的黄包皮垫，由两条光秃秃的人腿牵引，颠簸在大街小巷。
希羽掏出一枚等价一百文钱的帝国铜币。“多了，客人。”车夫憨厚的笑容中，希羽丢下小费，几步迈进侯烈帅府。
“居然是侯将军的人，他们保家卫国，抗击鞑靼蛮子，我一分钱也不能多收。”
车夫不敢贸然追喊，傻傻候在原地，不知希羽几时出府，等了一分钟，努力说服自己道：“算了算了，人家不缺这点苍蝇肉，回去给妮子买个鸡蛋煎饼，她快到了长身体的年龄。”
芳名韵儿的丫鬟见了来客，踢开逗猫线团，笑盈盈迎上希羽，行礼道：“主子，你来找侯将军？奴婢这就去禀报。”
当时天气清朗，心情舒畅，希羽再看韵儿，又觉得她愈发可爱，尤其是左眼角的暗黄小雀斑，堪称化瑕为瑜，清纯的观感顿生。
韵儿今天换了套白色裙子，大西国风格，蕾丝裙摆里藏了两条玉藕白腿，珍珠耳环暗含灵气，想必十分昂贵。
绣花小鞋沾了点泥土，青春少女或许刚从花园嬉闹归来，可曾赤足踩了花瓣？朦胧的淡紫袜尖，应该是丝绸质感，与自己魂力同色。
足弓处的青筋，并非壮汉莽夫暴起的血管，而是暧昧帷幕后，精心呵护，袅袅升起的熏香，闲挂花枝的春雪，冰冷肌肤的温热。
“丹大师收你为徒了？”侯烈异常严肃，一旁的姬晓月贤惠地为他按摩。“是的，千真万确，据说我是他的第一个关门弟子。”
侯烈挪动发福身躯，五谷浊气外泄。众人装作不知，顶着污秽臭气，侯烈正经道：“唉，分而治之是帝国一贯的政策。”
“我与丹大师素来不和，帝国才任命我俩镇守远疆。我平日和他互相约束掣肘，以免对方权力膨胀。私下暗中较劲，一年连写七八封检举信向大内告发。正是因为这种水火不容的敌视，方有龙腾堡政坛的稳定。”
侯烈皱纹舒展，含情脉脉看向姬晓月，花季少女给他揉肩捶背，“我与你舅妈两情相悦，是忘年之爱。但姬家的影响力在此，旁人误认为我们搞权力联姻。政坛水火失衡，侯烈一方已经彻底压制住丹大师了。”
“帝国本就有意敲打我和姬家，如今侯烈侄子拜入丹大师座下，还是唯一的关门弟子。这下好了，水火相济，蛮疆行省发展成我们的独立王国。希羽你更是勋族子弟，身份敏感特殊，最忌讳与帝国官员纠缠不清。”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羽，不是侯叔量小，为了你的前途未来着想，以后还是少在我与丹大师府上穿梭，免得谣言四起，说你是撮合我俩的中间人。”
姬晓月唱红脸道：“放宽心，你叔叔言重了。大门随时敞开，想来便来，只是别走正门，尤其得遮好这张俊俏的脸蛋，昨日几个长舌妇见了你，开始在外面嚼舌，传侯哥又有新情人了。”
“多谢叔叔舅妈指点，侄儿这就告辞。”
侯烈夫妇领希羽在帅府绕弯。园林设计别出心裁，蛮疆春深，刚好是百花盛开的时刻，蜜蜂嗡嗡飞翔，轨迹歪斜，腹部黄黑相间，透明翅膀折射日光。
漆黑蝴蝶停在漆黑的狮子铜像。
金属有种冷硬质感，移走兵器架，换作女主人钟意的垂吊月季。
将军疏远猛士，转而在府中蓄养娇弱花柳。
红木立柱曾被斧钺砍坏一角，纯金补上缺口，能工巧匠甚至雕刻一幅百美争艳图炫技。
诗意落叶装点台阶，某种意义上讲，迷宫布局可以绕晕来犯之敌，花花草草、莺莺燕燕还能继续腐蚀下届主人，无论他是帝国新指派的官僚赴任，或是很久以前的蛮族酋长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