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换泥像，看来我来晚了。”希羽哭笑不得，天高皇帝远，边疆官僚的猖狂程度超乎想象。
代表无上皇权的金身法相都有胆暗动手脚，其他的粮草辎重、军械军饷掺了多少水分？龙腾堡位于帝国与诸夷的前线，王庭议和之后，多年不经战事考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久矣，烽火重燃之日，能否担起敌后堡垒的大任？
天帝圣像，如同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看起来近在咫尺，实际距离却异常漫长。希羽集中目力，即使无云雾缭绕，他也无法目睹圣颜，据说这是内涵深刻的隐喻——天帝仪容，不可为庶民所窥。
圣像广场，分出贵族区与贫民窟的界限。
气味变化先于场景转换，当花草清香渐淡而汗臭脚臭愈浓时，不用奥托介绍，希羽就知道贫民窟近了。
黄阶魂尊拉开一道精铁闸门，放行前不忘告诫希羽：“大人，万事小心，最近有妇女儿童在那边走失。”
报以礼貌微笑，希羽指甲划破短衫，揉出两团棉花塞鼻，抬头仰望天帝圣像。
白云金光，面容隐藏于迷雾，那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胡天因此被戳开一角，露出水蓝底色，万里晴空无云。
地面是穷民居所，天帝脚下，棍子布条支起破烂帐篷，临时牵几根麻绳晾衣。相关部门几乎默许了一切亵渎行为，只有一个硬性要求，两脚中间腾出过道，供运污车通行。
到了晚饭时间，几户人家开始起炊做饭，他们算广场上的中产阶级，用黄泥砌土灶，因地撬来石砖贴边。
西边垃圾是燃料的主要来源，如果走运，还能翻出变质牛肉，那可是抢手行货，随便换来一双四成新的皮鞋。
老旧铁炉更是稀世之宝，唯有男人体格健硕而富有斗争精神的家庭够格持有。
黄包车夫聚集此地，结成行会相互扶持，共同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困难风险。
圣像大拇指位置是车夫总会，红砖与金光的对比十分强烈，砖缝间的水泥像溢出的奶油泡芙，光屁股男孩饿得发慌，默默咽了四五轮唾沫。
首领是个干瘦枯黄，两眼放光的中年男子，他蹲在火炉面前抠脚，几个灰脸妇女做饭洗衣，浓浓黑烟翻滚，训斥子女的粗鄙之语回荡于圣像胯下。
奥托贴耳暗道：“车夫首领可不简单，有点魂力底子。”
两人刚步入圣像广场不久，就有好几道异样目光射来。希羽常服清雅，容貌宛若水中新月，肌肤白嫩光滑，一望便是贵族区的叛逆公子，带了个黑矮仆从，不知来贫民窟何事？
歇脚车夫肩搭汗巾，俯身问道：“二位可是来坐车的？”奥托正欲回答，希羽抢先制止道：“不是，我们来这里随便逛逛。”
初入此地，希羽就察觉到魂力波动，有个极其强大的存在藏身茫茫人海，气息比丹大师也不遑多让。大隐隐于市不过自欺的笑话，玄阶魂尊，怎会屈尊市井底层？
“云依然。”
希羽念叨女扮男装的狮子猫佣兵，她与神秘人的气息颇有相似之处，只需稍动心念，那股青色魂力就会盘旋升起，化蛇化龙全凭暗语意念。
但希羽忌惮玄阶强者的肉体力量，若对方心怀歹意，己方两个无阶魂尊如何全身而退，假设储物戒指里的五品无影无形丹还能使用，他真想冒险一试，看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暗语轻轻震动，车夫首领的微薄魂力自指尖流逝，不可见的虚空微粒，有恒河沙数，转变为紫气融入希羽丹田识海。
灵魂本源刺痛，车夫首领狠掐大腿，疑惑魂力为何不翼而飞，一番屏息内视，他欲哭无泪，两巴掌将怒火撒向离自己最近的女人。
五指手印，断齿横飞，三十年的厚积没有薄发，反倒离奇消失，这怪事谁能不气。
蚊子腿也是肉，希羽信奉积少成多的道理，暗语再次启动，连武魂本源也一并偷走。
窃取魂力好比收割韭菜，只要根茎尚存，终有长齐之日，吸取本源则是连根拔出、竭泽而渔，受害者的修行之路只能从头开始。
“明显感觉得到，黄库武魂胚胎。”
希羽应用暗语将武魂本源绞碎，紫气更加浓郁了，隐隐有液化趋势。
按常理来说，自觉醒暗语以来，希羽吞噬的异界能量不计其数，足以支持他凝聚地集武魂，但天榜武魂要求极高，所需魂力浩瀚无垠，目前为止，希羽的武魂还无法现世。
少年的心难免浮躁，好在希羽家学渊博，武魂知识丰厚，现世越晚说明武魂品质越高，当今天帝三十五岁凝聚皇族武魂，这并不妨碍他于五十岁登顶圣阶。
古人有云：二十老黄库，三十老玄册，四十少地集，五十少天榜。
希羽所修正法乃勋族神赐之魂——九霄雷部正诀， 对应天榜排名第十一的武魂霆霓天鼓，上任传承者不惑之年方才凝聚成功，踏入黄阶境界虽晚，但此后都是坦途大道，修行之路再无瓶颈阻碍。
除了车夫首领和那股神秘魂力，希羽再也感应不到其他能量，望着贫民窟的熏黑墙壁坑洼路面，他萌生了长长见识的想法，或许是同情心泛滥，或许是优越感作祟，希羽觉得有必要走这么一遭。
“我们去那儿转转。”
奥托道：“大哥，老鼠洞有什么好转的，又脏又臭，连个干净的站脚地都没有。”
他毫不留情地将其称呼为老鼠洞。奥托父母双亡，自幼与姐姐相依为命，切身体会过贫民窟的黑暗肮脏。
如今好不容易混了份体面工作，自认与过往的不堪划清了界限，生怕睹物思情，回想起昔日辛酸苦楚，以及死于非命的亲人。
“直觉告诉我，老鼠洞深处有秘密。”
希羽即兴编了个借口，由奥托带路，踩着水坑油污，步行在贫民窟的主干道。希羽注意到一只癞皮黄狗，流浪汉为何不打它的主意？
两排民房错落有致，外墙腻子贴满五色广告，排水渠旁设有帝国标语——禁止倾倒垃圾。
违者后面被裸女涂鸦盖住，希羽有印象，这是大西激进画派的代表作品，爱神诞生，模仿者有没有饿死街头，或者冻毙风雪？
花柳是高级会所之雅称，窑子盗用了艺术家的大作，不经创作者和爱神本人同意，就私自在裸女胸前写下营业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