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板，逝者已逝，请你节哀。”杨胖子抱着杨剑痴的尸体呜咽不止，尸爆荡平篝火，夺走所剩无几的温暖。
星月高远，天地广阔，从今往后，世上的辛酸烦恼，皆由杨胖子一人孤身面对。
近乎万能的金钱在此刻失去效力，如果时间长河能够倒流，他愿意花光所有家财，回溯至斧头高举的那秒钟前，用哭哑的声音叫停兄弟危险的举动。
可惜没有神灵回应无益的祈祷，每分每秒都有新生命降临，每时每刻也有旧生命消逝，杨剑痴不算早夭之人，在如此动荡的年代，他活得比大多数人幸福。
幸存的奴隶乞求杨胖子兑现诺言，“敌人已经撤离，是时候拿出卖身契约，还我们自由了。”
“滚一边去。”杨胖子含怒推嚷，一记清脆的耳光打破幻想，“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奴隶转向希羽讨要说法，“高尚的勋族大人，请您履行承诺。”
希羽躲开臭味血味，劝道：“杨胖子，几两碎银而已，还他们自由吧。”
杨胖子遭受丧弟之痛，整颗心都在流泪抽搐，满腔悲痛无处发泄，惹不起勋族，还惹不得几个奴隶？
他颐指气使骄横惯了，全然不顾奴隶手中的真刀真枪，挥鞭打骂道：“什么东西，也配吆喝老爷？一日为奴，终生为奴，替主人挡箭，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今天不赏顿毒打，我看你们快不知天高地厚，把主仆尊卑的礼节全忘了！”
“啪。”奴隶抓住戒鞭，反手一巴掌抽还，力道之大，震得杨胖子肥肉乱颤，他不敢相信地捂脸，余光瞥见通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痛感及时点醒他——温驯的老奴造反了。
有人带头，另两个奴隶也倒转刀刃打来，他们刚从死人堆里钻出，一想到平日里所受的羞辱，满眼都是凶光，杨胖子如若食言，就把他削成杨瘦子。
“剑痴剑痴。”危急关头，杨胖子呼唤亲弟，但杨剑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护亲哥周全。“希羽希羽，救救老哥。”
希羽记恨那句指桑骂槐的“吆喝老爷”，他本就想作壁上观，给杨胖子一个教训，奴隶们又抱拳拦道：“高贵的勋族大人，不烦脏您的手，我们只揍他一顿解气，保证死不了。”
见希羽无动于衷，杨胖子抱头躲避拳脚，求助古尘道：“古兄救我。”
“救我，免费赠你一件兵器。”
古尘闻言，立刻跳下马背，横剑挡在杨胖子身前，望着滴血的剑身，奴隶回忆起眼前黄阶魂尊的可怕，尤其是目睹了鬼潮的老奴。
“魂尊大人，常言道帮理不帮亲，此事我们占理，那位勋族大人不也默许了，只要杨崧之拿出卖身契约归还，旧恨新仇一笔勾销。”
古尘一面暗道：“人家希羽财大气粗，自然不缺打兵器的小钱。”一面义正言辞说：“做人最讲求一个忠字，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杨老板从人贩手中将你们解救，等同生父恩赐性命，可逆子一见父亲失势，便急着争夺田产房契，如此不忠不孝的畜生还有什么脸谈理不占理。”
“先杀了他。”杨胖子擦干嘴角血迹，怨毒地指向领头之人，古尘生怕给希羽留下负面印象，正犹豫是否动手时，杨胖子又加价道：“杀了他，我用神泉之水给你的兵器淬火。”
“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古尘今日就替天行道，诛灭你这畜生不如的逆子。”魂尊对凡人，毫无悬念地一剑封喉。两个奴隶如坠冰窟，奴性与恐惧齐涌，一脚踹向“逆子”头颅表忠，跪地请罪道：“主人，是这个老奴强迫我的，贼子已经伏诛，大家赶路要紧。”
杨胖子冷笑道：“现在求饶，晚了。咬过主人的狗可不能再留，普通死法太便宜你了。古兄削掉这两个家伙的四足，留他们一口气不死，天亮后就有野狼秃鹫闻着腥气来饱餐一顿。仔细品味尖喙啄破眼球的恐惧，饿狼带倒刺的舌头热乎着呢，小狼牙齿不够锋利，只好慢慢舐出骨缝里的碎肉，哈哈哈。”
古尘斜眼观察希羽微表情，道：“杨老板，一剑杀了完事，你这样未免太残忍了。”
“照我说的做，附赠一件精金内甲。”
“两个畜生，背叛主人，出卖同道，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说罢剑光飘逸，古尘齐刷刷砍断二奴手脚， 血液浸透土壤，两根人棍凄厉倒地。
“再刺瞎双眼，在无边黑暗中忏悔吧。”古尘轻使巨剑，给两人留了一只，道：“一人在旁讲述，另一人的凭空想象才是最恐怖的。”
“古兄，好思路。可惜接不上四足，不然一人留臂，一人留腿，二奴互相护持，还能挺过今晚。看样子血是止不住了，趁他们没死头，快削成人彘致敬皇族。”
古尘拒绝道：“皇族制作的人彘，至少活个四五年，喂些灵丹续命，照顾周全的话，残喘三十载不是问题。两个普通的奴隶，受不起如此大刑，光是毒人的哑药就比他们本身值钱。”
二奴气息微弱，忧惧哀痛均在须臾之间，只片刻大脑便麻木，血流一阵，意识就溃散，它们不哭不嚎，已经重归死亡母亲的怀抱。
夜色平静如水，呻吟声沉入湖底。复仇快感消失，丧弟之痛卷土重来，“要是有血秽师的拘魂邪法该多好，剥离出灵魂继续折磨。”
没参与两人谈话，希羽沉心回味先前的战斗。他自幼攻读史书，杀降坑俘、斩敌千万的故事见多了，还以为疆场就是刀剑一舞，人头纷飞。
刚才切身体会，方知杀人之艰难，一人奋死可敌十人，十人奋死可敌百人，百人奋死可敌千人，求生意志之前，连古尘的巨剑也砍缺了一处。
终于明白为何皇族耗斥巨资豢养死士，一人力量虽小，但无数人结成军阵，万人奋死，就算天阶魂尊也得饮恨。
至于悲悯奴隶？天下之大，残酷绝情的事多了去，天帝都管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