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张启山声音平静,甩掉上衣,将手插入棺洞中,接着身子一震,似乎也摸到了什么。但他没有丝毫害怕,只是面色阴沉的看了吴歌一眼,用另一只手打了几个暗语。
  
  吴歌点了下头,下一秒张启山棺内的手猛的一拧,这一拧力气极大,他的胸口和脖子闪过几丝暗红色的线条,看得吴歌双眼微眯。
  
  穷奇,你小子也来了啊。
  
  张启山慢慢把手抽了出来,手中握着一个乌黑的东西,吴歌定睛一看,是一枚龙骨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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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身体损伤已修复完毕。”
  
  娃娃话音刚落,吴歌就睁开了眼。她翻身坐起,自在地伸了个懒腰。
  
  “自我审查一下,今日新增存款0,确诊存款0,疑似存款0,境外存款0,百分百安全,新的一天也要穷并快乐啊!”
  
  “……主人,昨天还没过完呢,现在是晚上,您只睡了一个小时。”
  
  吴歌一听忙从床上跳下来:“那我得快点回医馆了,免得小瑜姐担心。”
  
  她走向房门,刚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保持着开门动作的张日山愣了一下:“睡饱了?”
  
  “嗯,我要回去了。”
  
  “等一会儿再回,我亲自送你。先跟我去趟办公室,佛爷找你。”
  
  吴歌“哦”了一声,乖乖被他牵着朝办公室走去。拐角处,两个长得十分相像的少年一前一后的走过来,年长一些的将年幼的那个推到了吴歌面前。
  
  吴歌一看他脸就乐了,这不是拥有敏感肌的那位仁兄吗?
  
  两个少年先向副官敬了个礼,然后瞪着吴歌欲言又止。
  
  张日山知趣的对吴歌说了句“我在前面等你”,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敏感肌少年未语先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他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吴歌面前,掌心躺着一个钱袋子。
  
  吴歌疑惑:“这是……”
  
  “谢谢小医官刚才救我,这是医药费!”
  
  吴歌笑着摇摇头,绕过他们要走:“用不着,你留着讨媳妇儿吧!”
  
  “那不行!”少年拉住吴歌,“你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
  
  “全长沙城的人都知道我跟钱犯冲,钱和我只能活一个,这烫手山芋我可不接,”吴歌眼珠一转:“要不这样,你把钱送到宁和医馆去,交给刘馆主。那可是我的衣食父母,给她也给得着。”
  
  她抽回袖子刚要走,谁曾想又被抓住了,不禁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我还能叫您一声姑姑吗?”少年话一出口,旁边年长一些的少年就呵斥了他一声,似乎他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但少年很倔,紧攥着吴歌的袖子不撒手。
  
  吴歌当场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好半天才开口:“贫道今年才十二。”
  
  少年:???
  
  “叫老妹儿。”
  
  少年:!!!
  
  看着吴歌离去的背影,少年转头问哥哥:“这是我能叫的吗?”
  
  “如果你想被佛爷和副官打断腿的话。”哥哥回答的异常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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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日山正望着月色下的院落出神,忽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侧身一看,果然是吴歌。
  
  “文哲找你是为了道谢吧。”
  
  吴歌眨了眨眼:“文哲?那孩子的名字?”
  
  张日山点点头:“年长一些的是他哥哥文霖,他们是亲兄弟。”
  
  两人并肩走着,吴歌突然道:“那孩子刚刚想叫我姑姑。”
  
  身边男人的脚步频率微不可察的乱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可能觉得你长得像他姑吧。”
  
  吴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是,同样长了一个鼻子俩眼睛,确实像啊。”
  
  张日山目不斜视的看着脚下的路,假装没听出吴歌话里的揶揄,借着夜色掩去眸中的苦涩。
  
  吴歌和副官进屋的时候,八爷和佛爷正在讨论龙骨的事。所谓“龙骨”,其实就是刻有甲骨文的兽骨或者龟甲。二人猜测上面可能记录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这只是碎片,并不能看出具体的问题。
  
  张启山将手伸进棺内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尸体也是趴着的,跟外面死了的日本特务姿势一样。他将尸体的头部拧过来,在其喉咙处摸到了三十七根反打的牛毛钢针,这是专门的防盗措施。
  
  “我最开始以为文哲是被钢针所伤,中了上面的毒。但文哲坚持说尸体的喉咙里藏着会动的东西,他是被那东西咬了。”
  
  吴歌眉头一皱:“喉咙里反打钢针过于阴狠,而且亵渎尸体,这种做法更像是防止食道里的东西爬出来,那孩子说的话未必为虚。”
  
  张启山点点头:“我按碎了尸体的下巴,取出了这片龙骨,其它的,就要等开馆再做定夺了。”
  
  “要说甲骨学最老资历的当属江苏淮安的罗雪堂,可他已经跟了日本人。他有一学生名叫王国维,也是甲骨学大家,可惜跳湖自沉了。”齐八爷盯着龙骨喃喃,“还有一位董作宾先生,与我有生意上的往来,他此时正在长沙,我可以替佛爷去拜会一下。”
  
  张启山看了他一眼:“你对甲骨不熟,对甲骨的大家倒是挺熟的。”
  
  “佛爷莫要笑话我,甲骨占卜是一家,我收的甲骨可不比您家的佛像少。”
  
  一旁的吴歌插言道:“好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日本人运这一火车棺材干什么。他们进西南门户是想以战养战,目的是这里的矿产。虽然文化掠夺也很猖獗,但盗墓就夸张了些,怕是另有隐情。”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思索着。就在这时,有亲兵来报,石棺已经打开了。
  
  一行人又来到院中,吴歌打量着棺身上的人俑画像,一个兽面,一个人面,这应该是南北朝时期的。依照葬制,棺内之人定是一品官员或者贵族。
  
  待凑近棺边,棺内景象一览无余,蛛网、干尸和腐烂的衣物,似乎没有什么稀奇的。
  
  佛爷看了一眼副官:“开膛。”
  
  副官点头,翻身双脚踩住棺材两沿,拔出一柄匕首,开始从背脊剖开古尸。等完全剖开后,围观的几人都皱紧了眉头,因为他们发现尸体的内脏就像那些日本特务一样,被蛀的千疮百孔。
  
  目前来看,尸体内原本极有可能藏有某种寄生虫,若是让它们重见天日,将会是一场大灾难。
  
  张启山马上下令全面消杀,并张贴告示,如果有类似症状的死者立即上报。
  
  “佛爷,你看这是什么?”
  
  副官说着,用匕首挑起一个东西放进旁边亲兵端着的水盆里清洗干净。张启山接过来,发现这是一枚顶针,外观长得像扳指,古时候做针线活时戴在手上,可以使绣针刺破厚衣服,又不至于伤了手。
  
  一旁的齐铁嘴看出一身冷汗,很明显,这枚顶针和尸体喉咙里的钢针是一套东西,而顶针上的杜鹃花图案,在长沙九门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一月花开二月红,二月红开没爹娘。杜鹃花又叫二月红,这是二爷家的东西啊!”